“太后娘娘,崇政殿的多壽公公來了。”
陳嬤嬤輕手輕腳的進了暖閣,身后跟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公公。
太后忙道,“讓他進來說話——”
話音落下,陳嬤嬤帶著多壽進了屋子,多壽恭敬的給太后行了禮方才站起身來,他在崇政殿伺候許多年了,最初因為一個好寓意的名字,后來則是多虧了他辦事沉穩少說多做的性子,伺候完了先帝爺,又伺候如今的皇上,雖然不比袁慶的位置高,可在內府和崇政殿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偏偏他十分會做人,從來不仗著資歷欺人,漸漸便有了個好名聲,這些年就算年紀上來,也還是被留在內侍監,平日照看皇上起居和崇政殿的雜事。
“哀家想問的你都知道了吧?隨便說說,也沒別的意思,哀家這些年看著皇上一步步走到如今,總算不負先帝所托,讓這大周有了個好皇帝,可昨夜哀家讓皇上來陪哀家下棋,這才發現皇上都有白頭發了,這些年,哀家對他太過放心,以至于對他關心都少了,你隨便和哀家說說皇上的事吧……”
多壽在內侍監這么多年,自然知道宮內夫妻非夫妻,宮內父子先為君臣,可太后娘娘對皇帝的疼愛多壽卻是明白,本來還有幾分估計,后來聽到太后這一席話心底的顧忌也打消了。
“陳嬤嬤說,皇上昨日和您下棋都輸了,其實自從皇上登基之后,就沒有再碰棋道了。”
太后驚訝了一瞬,這一點她還真是不知。
“當年先帝爺疾病去世,皇上登基的時候傷勢都還沒徹底養好,剛剛登基,恭親王一脈的欲孽還未完全清繳,西有戎敵滋擾邊境,北邊也不太平,南邊生了洪澇水患,沿海一帶又有海賊作亂,奴才還記得先帝登基的頭兩年,每一夜都是看折子到天明,足足用了兩年時間,皇上才將朝局穩定下來,這兩年別說下棋了,便是后宮諸妃嬪都念的少。”
太后聽著,只覺諸多往事一下子涌到了腦海之中。
她其實是記得的,燕涵舉兵謀反事敗引的朝野俱震,燕淮被救回來之后幾乎已經是個死人,她先是看到傷的血肉模糊的燕淮,再聽聞風雷嶺上焦尸無數,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燕涵,當時便被打擊的一病不起。
她前半生也經歷了后宮的爭斗,她不僅坐穩了皇后的位置,還未先帝爺誕下了兩位嫡皇子,且他們的嫡長子性情沉穩賢達睿智,還是儲君的不二人選,她從來沒有想到,她親生下的兩個兒子會兵戈相見落的你死我活的下場,她病倒的時候,燕淮還沒有醒過來,所有的御醫日夜守在宮里,最終是怡親王妃出手救了皇帝。
得知燕淮暫時保住了性命,她便心疼起了已經死去的燕涵來,都是她的親生骨肉,不管燕涵犯了什么錯,人死不能復生,她心底把那些錯也看的輕了,是她想要保護燕離母子,也是她想要燕涵的衣冠冢入皇陵,起初燕淮還不知此事,可朝堂之上燕淮一脈的人卻都十分反對,后來事情自然是鬧到了燕淮跟前,等燕淮傷勢好轉能見人的時候,對她已經親近不起來了,當時的她根本沒想燕淮知道這些事之后的反應,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在得知燕淮可以繼位之后徹底的沒了爭心。
等她意識到她和燕淮母子情分淡了的時候,已經是燕淮登基之后。
當時的燕淮性情大變,面對朝堂之上的諸多阻撓,不僅不向她這個母后求助,手段也更為雷厲風行,哪怕是他自己一脈的人,只要犯了任何錯處,都要被他下獄查問,那幾年,便是說一句嚴刑峻法也不為過。
那個時候她方才對燕淮生出歉意來,然而燕淮好似變了個人似的,朝堂在他的雷霆手段之下河清海晏,新朝氣象耀如朗日,他完全不需要倚靠她這個母后,不僅如此,他醉心于朝堂,便是對馮齡素等人也淡了心思,太后看在眼底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直到燕淮登基第四年的時候,他們母子關系才有所緩和。
“后來朝堂上的事都被皇上平定,不過皇上也沒有放縱自己,以前的那些趣味丟了就丟了,后來底下人搜尋了許多棋盤棋譜來,皇上看都不看。”多壽嘆了口氣,“大周有一位好皇帝是百姓之福,可是皇上這些年來也的確是辛苦,莫說太后娘娘心疼,便是小人們看著也很是敬服……朝堂穩定之后,小人記得是太后娘娘說皇上身邊的妃嬪太少,后來遴選了新的妃嬪入宮,在那之后,皇上才往后宮走動的多了一些……”
太后點了點頭,是的,燕淮登基第四年的時候,她看著后宮只有皇上和馮齡素,以及兩個在洛親王府的舊人,而燕淮整日的待在崇政殿,去后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她這才起了重新選妃的心思,后來后宮多了幾朵溫柔解語花,也生了幾次事端,燕淮這才往后宮多放了心思……
“那這幾年呢?去歲我病重,幾乎沒有過問崇政殿的事,皇上現在常往后宮走動嗎?”
多壽忙道,“皇上現在也去,不過去的不多,貴妃娘娘和宛妃娘娘那里稍微多一些……”
太后眉頭微皺,“皇后那里不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