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問,陸由心不由苦笑了一下,眼底卻有幾分濕潤溢出,她眨了眨眼嘆息,“都是命,就算道士早早批了命又如何,我和姐姐還是照著原來的命數過日子,這么多年,要說我不怨她也不可能,可她早早去了,我卻還能好好活著,我怨她做什么?”
陸由心說完,目光落在了眼前堆積著的一摞賬冊之上。
世人皆知陸氏的清貴,可誰又知道,這么多年下來,陸氏外表披著前朝貴族當時儒家的皮,內里,卻早已和商賈無異,從前的陸氏大小姐文采勝過男子,可如今的陸氏二小姐,卻終日淹沒在錢銀賬冊堆里,這些苦楚不足為外人道……
……
回菡萏館的路上,燕遲和秦莞都未曾說話。
適才陸由心說了那么多,皆是從前的舊事,而這些事,燕遲第一次聽聞,他一路走來一路回想,心底對過世雙親的思念便更深了幾分,秦莞緊緊握著燕遲的手,也沒有多言,陸由心說那些的時候她也想到了從前睿王燕離和陸氏大小姐陸守心的過往,想著想著,便想到了自己的娘親和父親。
沈毅出身貧寒,幼時全靠苦讀才得了功名,后來入仕,更是拿性命拼出來的政績,而后遇到了母親,母親也并非世家大族之女,他們二人都沒有顯赫高貴的身份,難得的是相知相守這么多年,如果沒有去歲的亂子,他們一家人本是很幸福很幸福的,便是有什么郡主之位擺在她跟前她都不稀罕!
秦莞嘆了口氣,身份,地位,權勢,這些東西看似遙不可及人人向往,可真的得到了又待如何?
求那般多虛名,倒不如抓緊眼前人。
眼見菡萏館近了,院子里的燈火投射出來,找的積雪的院子里面一片暖光,秦莞這才將身子半貼在燕遲手臂之上,緩聲問道,“我忽然想起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燕遲經了這片刻,心思也從舊事之中淡出,聞言便轉眸看向秦莞。
秦莞一笑道,“那時我跟著祖母去侯府做客,喜宴之上,人人都在翹首以盼新嫁娘,等了許久,方才等到一行人從長街盡頭馳馬而來,本以為是新嫁娘,不想走得近了卻是一人一馬帶著黑衣騎士而來,當時我站在人群之中,見你手握橫槍衣袂翩飛,只覺再沒有見過這般俊逸勇武之人,待你到了近前,越發覺出你身上威勢懾人不可一世,我心中還在疑惑你是誰,待你自報了姓名我方才恍然,哦,原來是朔西那位魔王少將軍來了!”
燕遲被秦莞和緩俏皮的語氣斗的一笑,“魔王少將軍?”
秦莞眨了眨眼,“你不知嗎?你在朔西素有魔王的名號,這名號早就傳到了京城中來,京城的人都說你殺人不眨眼,如此也就算了,還有說你力大無窮,可徒手斷人腰脊的,更還有人說,你作戰之時狂性大發,怒是可生啖人肉,這樣的傳言說得多了,京城之中漸漸有些畏你,據聞有些人家的小娃娃夜中哭鬧不止,小娃娃的父母便拿你的名號出來,可止小兒夜哭。”
燕遲不由笑了,“倒也有幾分耳聞,卻不知還有如此效用,若是如此,倒也不礙什么。”
秦莞笑著道,“當時見你,我便心中暗想,此人看著英武陽剛,不似會發狂之人,若是發狂,現場這么多人,該往何處逃去?又想,京城將你傳的猶如九頭妖魔一般,可你真人卻是生的如此龍章鳳姿,想來傳言是假的。”
燕遲笑意越來越大,初見秦莞之時她便沉靜嫻雅,哪里像心中會有如此多怪想之人!
“后來呢?可讓你證實了什么?”
秦莞笑道,“后來看你辦案,雖然手段利落,卻并非無情,我雖然不知你在軍中是如何的勇武,可錦州那段時日,你之決斷還是叫我敬服,若非是你,只怕那兩起案子沒有那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