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眉頭緊緊皺著,湊到韓岡身邊,壓低聲音道:“甘谷城如今岌岌可危,玉昆你貿然而去,恐有不測啊。”
“人人趨吉避兇,那國事還有人做了嗎”韓岡反問道,一抬頭,天邊竟然已有幾縷狼煙騰起,正應了昨日趙隆之言。他將手巾丟給民伕收拾,神色卻絲毫不為所動。
王厚見勸不住韓岡,求助的看著王舜臣和趙隆。兩人都搖搖頭,他們皆以韓岡馬首是瞻,且相信韓岡如此行事必有道理,不會有多余的意見。他們這一搖頭,只急得王厚直跺腳,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賢才,哪能就這么放跑掉。
“玉昆你先慢點收拾著,愚兄找家嚴去。”說完,便風一般的跑著走了。
看著王厚消失在營門外的背影,韓岡的臉上露出了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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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衙寅賓館中,早起的王韶穿了一身青布直裰,正在院中轉著圈子緩步徐行。次子一夜未歸,他也并不擔心,派給兒子的兩名護衛都有傳回消息,說是兒子跟韓秀才飲酒盡歡,秉燭夜談。
王韶心知,那位韓秀才既然能借勢而為,壓得都鈐轄向家的人賠禮道歉,要將自家自負聰明、但對人心險惡仍了解不深的兒子留住,并不會很難。費點口舌,將兒子騙得來要錢要官,也不是不可能。而正如王韶所預料,他還沒在院中轉上兩圈,王厚就突然跑了進來,直嚷嚷著要薦韓岡為經略司幕僚官。
王韶順著圍墻下踱著步子,頭也不回的問著跟在身后、亦步亦趨的兒子:“薦韓秀才為經略司勾當公事”
“正是!”王厚興奮地點頭說著,“玉昆實是有大才,天文地理,兵事水利,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尤其對西賊和青唐吐蕃的看法,與大人極其相似。玉昆是張子厚的弟子,大人又曾經為河湟之事與橫渠先生議論過,難怪他能將河湟之事說得通通透透。”
“是嗎”王韶面現冷笑,腳步仍然不停。
他的《平戎策》受張載啟發的地方的確不少,但開拓河湟的策略并非張載或自己獨創,關西有識之士誰人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別說受張載教誨甚多的學生,就是向寶、張守約等武將,都是清楚河湟吐蕃對大宋的意義何在。
王厚看不見走在前面的父親臉上的神色,尤滔滔不絕的向王韶舉薦著韓岡:“玉昆為人有氣節,有才智,有勇略,昨日在裴峽中以三十余名民伕大破賊寇,斬首三十一,繳獲軍械近百。如此人才,如何不薦之為官!以他的功勞,也足夠了……”
“等等……”王韶突然停步回頭,抬手打斷兒子的話,皺著眉:“你說裴峽中有賊寇!”
王厚點頭:“正是!玉昆……”
王韶再一次打斷兒子的話頭,很著急的追問道:“是西賊還是蕃賊人數呢”
“聽命于西賊的蕃賊!人數百人以上!”
“斬首和器械都有”
“孩兒親眼驗過了!玉昆這邊也有傷員。”王厚其實都沒有看過,但他對韓岡毫無半點懷疑之心,韓岡怎么說,他就怎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