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道幾年前,范祥重回陜西,又有在古渭設立馬市的計劃。馬市興盛起來,古渭寨便可逐漸招收戶口,最后便可以設縣置軍。范祥之策當時得到馮京的支持,馮京還上書請增筑古渭城墻。平心而論,一個循序漸進的良策,又得到陜西安撫的支持,應該很容易就能通過。可終究還是沒有成功——是給韓稚圭【韓琦】給否了。馮京是富彥國【富弼】的女婿,富韓之間幾十年的恩怨,不用我說,想必你也該清楚……一旦關聯到西事,事情便不會再那么簡單!”
韓岡看得出來王韶的顧慮,將古渭升軍,擺明了就要跟李師中翻臉,并逼著朝中給出個說法。這種放手一搏、一翻兩瞪眼的賭徒做法讓王韶猶豫不決。自己沒考慮到王韶的心理,的確有些失敗。但他還是覺得該堅持自己的意見:
“機宜到秦州已有一載,期間機宜遍訪秦州諸城寨,了解軍中情弊,以備日后出兵參考。厚積而薄發,任何時候都少不得。但天子看不到這一點,只知道機宜在秦州已滿一年而毫無動靜,王相公也許還能體諒機宜是被李經略掣肘,但天子的想法沒人能臆測。事到如今,王相公想來肯定是想看到機宜有所動作的。”
“玉昆,難道你還是想升古渭為軍”
韓岡避而不答王厚的問題,“以岡之愚見,任何開拓河湟的策略,必須是惠而不費。若想開拓河湟,必要的人力財力都少不了。可軍費有限,橫山那邊多點,秦州這邊就少點。河湟畢竟是偏師,即便收復全土,斷的也只是西賊右臂……”
王韶聽到這里,微微一笑。斷西夏右臂的話還是他在《平戎策》中所說。他點頭示意韓岡繼續說下去:
“……而橫山地勢險要,西賊據有橫山,便可俯視關中。橫山中的蕃部,在西賊軍中至少占了三成以上。一旦奪取了橫山,黨項兵力減少三成,少掉的兵力又會加到我軍一方,一增一減,便超過了西賊兵力的一半。
兵源是一樁,糧草又是一樁,而且更重要。七百里瀚海是天險,欲攻靈武【即靈州】糧秣轉運是最難的一件事。其實這對黨項人也是一樣,西賊主力從興靈【興慶府和靈州】出擊,穿越瀚海運糧根本不可能,全都得依靠橫山蕃部的支持,要不然就是攻破我方軍寨,奪取存糧。一旦丟了橫山,西賊就失去了長期進攻的能力,只能與我隔瀚海對峙。”
王韶聽得連連點頭,韓岡這些日子的下得苦功不是白費,將王韶手邊的輿圖與自己心中的后世地圖互作印證。對陜西地理的了解,絕對是當世頂尖的水平。
“既然橫山如此重要,天子和王相公就不會把更多的資源放在河湟之上。但機宜又要在河湟立功,便不得不動用秦州的資源。在下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機宜不能擁有獨立的財權,李師中要卡脖子那就太容易了。”
“但也不必急著升古渭為軍!先屯田立寨,等戶口兵力都充裕了,設軍設州也是水到渠成。”
韓岡搖頭,雖然按部就班的屯田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王厚時的見解,但當時只是隨口說說,實際上根本不現實:“前日韓某曾與處道說起,為防惹動秦州那些回易商隊背后的官員、世家,市易之事要放在屯田之后,以屯田為主,但現在韓某在州中多了解了一點,才發現那是書生之見。”
“嗯為何”王厚腦門上轉著問號,臉上都是疑惑,但王韶卻是露出淺淺的笑意,一副贊許的模樣。
“市易只需開頭的一筆本金,便可自行支轉。但屯田就需要秦鳳路源源不斷的支持,無論人財物,至少都要兩三年的時間。這一點很難做到。不論是誰坐在秦鳳路經略安撫使的位置上,都不會支持機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