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架在劉昌祚身后坐騎上的一張長弓,王舜臣有些躍躍欲試。那是一張聞名秦鳳,全長超過四尺的巨弓。據稱力道有三石之多,搭在弓上的長箭也是特制,徑圓半寸許,又比普通的兩尺箭矢長了近半。當劉昌祚將他的巨弓拉滿,弓弦與弓臂的距離,也只有如此長箭,才能搭得上去。
按說四尺長的巨弓不可能在馬上張開,但劉昌祚以箭術聞名秦鳳,卻硬是能做到。據說他騎射時甚至能箭出百步之外,能一箭洞穿戰馬。蕃人撿到他射出的箭矢,都是拿回家去供奉起來,以為神箭。
劉昌祚與王韶互相行過禮,又與王厚相見。到了韓岡這邊,聽了他自己的通名,劉昌祚身子便輕輕一震,眉頭也不自覺的挑了起來。韓岡的名諱在秦鳳路上已經夠響亮了,讓向寶有苦說不出的人物,動動手指就滅了一個蕃部、毀了一個豪族的策士,劉昌祚早有耳聞。他對韓岡拱了拱手:“韓撫勾。”神色間并不是很親熱,向寶是他的頂頭上司,不敢跟韓岡太過親近。
經略安撫使司勾當公事,是韓岡預定的差遣。王韶、吳衍和張守約三人的薦章已經得到批準,韓岡的任命也在半個月前下來了,等過年后他去京中流內銓應個卯,便是真正的官人了。撫勾就是經略安撫司勾當公事的簡稱,就像王韶的管勾機宜文字,可簡稱為機宜和帥機一樣。只是韓岡總覺得這個簡稱,就跟上海吊車廠、自貢剎車廠的簡稱一樣可笑。
韓岡深深的還了一禮,道:“學生尚未拿到流內銓下發的官誥,當不得都巡稱呼。還請都巡喚韓岡本名便是。”
劉昌祚點了點頭,轉身對王韶道:“機宜,末將已在營中做好了準備。天寒地凍,請機宜早些入營歇息。”
“都巡有心了。”王韶謝了一句,與劉昌祚并肩走了。韓岡等人跟在后面,一行向古渭寨中而去。
快過年的時候,王韶當然不會無事前來,但用心不在古渭,而在秦州。古渭升軍的風聲他已經暗地里放出去了,很快就會傳入李師中耳中。他當然得到古渭寨走一遭,以便取信于李師中。
官場相爭,爭功諉過是少不了的。在如今的情況下,王韶有李師中居中掣肘,河湟開邊始終未有開張。功是沒得爭的,但過卻必須要諉。大言誑君,讓天子苦候不得,這個罪名,王韶不肯擔在身上,也不能擔在身上。韓岡給王韶出的計策,便是讓皇帝趙頊明白,究竟是誰在給河湟開邊的戰略搗亂。
上彈章攻擊李師中沒有任何意義,經略使說話的分量總比機宜文字要重上許多。所以讓李師中自己蹦出來給趙頊看,才是最佳的策略。從古渭建軍,退到屯田市易,再退到屯田或者市易,只要李師中一步不讓的姿態做到了天子眼前,誰還能再責怪王韶一年以來毫無動靜如果李師中在其中退上任何一步,卻又遂了王韶的心思。
說實在的,能想出這樣讓對手進退兩難的計策,王韶覺得韓岡比他還要像一個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官油子。
不過為了讓李師中上鉤,必須讓他深信秦鳳經略司機宜文字是真心的想在古渭設軍。現在都快要到送灶王的日子了,再過六七天便要過年。這時候還往古渭跑,李師中再精明,疑心再重,也肯定不會懷疑王韶的真實用意。
‘也到了該攤牌的時候。’走在劉昌祚的身邊,王韶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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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吹得門窗嘩嘩作響,雪花被狂風卷著,從門縫中鉆進屋內,屋中火盆里的火苗被風壓得只在木炭表面跳動,半點暖意也散發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