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岡進了驛站廳中,看起來與普通的腳店也差不多的樣子,也賣酒,也賣肉。此時正是飯點,三三兩兩客人散座在廳中。韓岡環目一掃,眉頭便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吵鬧點無所謂,但環境污糟得比傷病營還超過幾分,那就讓他難以忍受了。
他搖了搖頭,這間驛站建立起來后,到底打沒打掃過一次!
在門口停步,韓岡回頭對驛丞道:“先找間上房,飯菜給我端到房中。”
驛丞在韓岡面前陪著小心,“回官人,官人到得不巧,年后進京的官人們也多,館里的兩間上房都給占了。”
“一間上房都騰不出來!”韓岡臉色微沉,只看眼前的一地久未清掃的污穢,普通的房間不用指望會比大廳好上多少。
“回官人的話,委實沒有了……”驛丞被韓岡瞪了一眼,背后一陣發涼,想不到這位年輕的韓官人不過十九歲,就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他主持驛站數十年,見識過的官員數以千計,心知如韓岡這般年輕氣盛的官人,即便官位不高,最好也不要去違逆。他苦苦想了半天,有些猶豫地試探的問著:“官人你看這樣成不成今天正有一個要去京中的劉官人,也是秦州來的。官人若不嫌棄,與那位劉官人并一間屋如何”
“劉……”韓岡沉吟起來,這怕是熟人,“你帶本官去看看。”
驛丞指著廳中角落,一個健壯背影正憑桌而坐:“劉官人就在那里!”
韓岡眉毛抬了抬,果然是劉仲武沒錯。
去京城的官道,一程一程的都有定數,驛站的安排便是由此而來。劉仲武不可能說一口氣跑個兩百里,再在荒郊野地找戶民家休息。他既然和韓岡都是同一天從秦州出發,那么在落腳的時候碰上,也是理所當然。
韓岡本想著逼驛丞給騰出間上房來,但看到向寶大力提攜的劉仲武,忽然覺得讓向寶不痛快也不錯。他走到劉仲武面前,拱手微笑:“在下韓岡,見過劉兄。”
桌上酒肉俱全,劉仲武正揮著筷子大快朵頤。韓岡冷不丁的走到面前,他眼睛瞪得溜圓,一下驚得跳起,剛吞下去的肉正好卡在喉嚨里。
“韓……咳咳咳!”劉仲武用力捶著胸口,驛丞忙過來幫他捶著背。韓岡將桌上的酒壺遞過去,劉仲武一把搶過來,揭開壺蓋,仰著脖子咕嘟咕嘟地如同灌蟋蟀一樣灌了下去。好半天他才回過氣來,直喘著,“韓官人,怎么是你”
韓岡臉上笑容不改,再次拱手行禮:“韓岡方才冒失了,驚擾到劉兄,還望恕罪。”
劉仲武趕忙跳起回禮,彎腰至地。韓岡如今在秦州風頭正勁,即便他不自報家門,劉仲武一眼便能認出他來,要不然也不會差點被噎死。以韓岡和他舉主王韶,與自家恩主向寶之間的恩怨,劉仲武根本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