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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渠古鎮,位于渭水岸邊,又離蜀中出關西的斜谷道的出口不遠,論地理位置,是關西有名的通衢要地,而商旅往來,更是絡繹不絕。若是春夏時節,河水豐盈,無數船只泛舟于渭水之上,從橫渠鎮邊通過。因為就在離橫渠不遠的斜谷鎮,有著大宋最大的內河船場——鳳翔斜谷船場,每年利用秦嶺的木材,額定打造六百艘綱船,這是大宋所有船場中數量最多的一個。
韓岡一早啟程,辰時便抵達橫渠鎮上。鎮內屋舍重重,韓岡左右看看,足有數百家之多,在西北當個縣城都夠資格。他是第一次來橫渠鎮,也搞不清張家宅邸位置,便向從身邊經過的一名樵夫詢問。
“是先生的弟子”樵夫背上捆著的柴禾有比他的頭還要高出三尺,粗手大腳,顯是常年勞作,但說起話來卻是帶著一點書卷氣,“先生已經入京了,官人來遲一步。先生家如今只有一對老夫妻在守著。”
“此事韓某已知。不過不論先生在與不在,既然經過橫渠鎮,總不能過門而不入!”
“說的也是。”韓岡尊師重道,讓樵夫點頭稱道。他看見韓岡主仆的馬上捆著大包小包,心知肯定是帶著禮物來的。抬手指著韓岡過來的方向:“鎮南口迷狐嶺下大振谷的那一間獨院便是先生的家,嶺上就是張老郎中和老封君的墳塋。”
“多謝兄臺指點。”
張載祖籍開封,當年其父張迪帶著一家人入蜀為官,不幸歿于任上。張載之母帶著他和他的弟弟張戩,扶靈回鄉。但蜀地距東京路途遙遠,他們從斜谷道出蜀入關中后,便用盡了張載之父多年為官的積蓄,卻再沒一文錢往京城老家去了,只能在橫渠鎮草草安葬,并定居下來。
張載少年時喜武厭文,當李元昊起兵反叛,他便上書當時的陜西安撫使范仲淹,自請招募關西豪客,去西北收復青唐蕃部。而范仲淹則說‘儒者自有名教可樂,何事于兵’,勸其棄武從文。自此,世間少了一個武將,而多了一名儒學宗師。范仲淹勸學的故事,在世間流傳很廣,直至千年之后,亦有流傳,韓岡小時候也聽過這個故事。
就在向陽的那面山坡,樵夫所稱的迷狐嶺上,便是張載之父的墳塋,做官窮到連回鄉安葬的錢都沒有,也算是個清官了,也難怪能教出張載這樣的兒子。
在張宅之前,韓岡整了整衣冠,帶著捧起禮物的李小六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敲響了院門。很快,老舊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老婦顫巍巍的從門內走出來,打量了一下韓岡,問道:“敢問官人何人”
韓岡走上前,和聲道:“在下韓岡,是先生的弟子,今次入京途徑橫渠,特來探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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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的奔馳,望著百步外地驛館,劉仲武猶豫了一下。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他不是不累,但一想到進了驛館后,說不定還要跟韓岡打上照面,心中卻更覺得疲憊。
在街中躊躇了一陣,劉仲武頭一抬,盯上身側的一座高約一丈的彩棚。彩棚之后的樓閣正門上,掛著升平樓字樣的匾額。這是一座酒店。
店門前用竹竿和絲帛扎成的迎客彩棚是酒店的標志,秦州兩座大酒店——惠豐樓、永平樓——前都設有彩棚。這個風俗還是這幾年從京中興起來的,劉仲武也曾聽說東京城中的七十二家正店,家家門口都有彩棚裝飾,座座都有三四層樓那么高。而咸陽城里的這座升平樓,門前彩棚只有一丈,只能算是湊數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