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也是很快就放棄了去想那兩個讓人頭痛的問題。皇城里面從來都是有謠言沒秘密,明天就能知道的事,何必趕在今晚苦思冥想
只有曾布眉頭緊皺。王安石剛剛稱過病,用離職來要挾天子,這一招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用,到了明天,也只能照常上朝理事。但他被拒之于宮門外的模樣,怕是已經傳遍了東京,曾布不難想象,明天去中書,政事堂中的幾位宰執,會是什么樣的眼神。
“別想那么多!說說最近有什么事”
王安石敲了敲桌案,把三名助手的注意力集中過來。他不是那種能在短時間內轉換心情,變得氣定神閑的人。但執拗的脾氣,卻讓王安石越受壓迫便會越發的強硬。堅定的意志和自信,是每一個政治家和改革者都必須的性格,王安石也是從不缺乏這兩點。
王安石相問,章惇先開口:“三司條例司是眾矢之的,在參政稱病的這些天里,陳旸叔【陳升之】多次上奏要廢去三司條例司。同時還反對設立中書條例司,但言兩司無故事、無先例,以撤去為宜。”
曾布一聲冷笑:“若不是當初陳旸叔一力支持參政和新法,又怎會讓他先登上相位。想不到他當了宰相,反過身來就變了一張臉。”
章惇也笑了一下,笑容中夾著諷刺:“得魚而忘荃。陳相公可謂是荃相。”
‘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荃就是竹籠,用竹籠捕魚,捕到魚后卻忘了竹籠的功勞。章惇引用出自《莊子》的這句話,就是在諷刺陳升之過河拆橋,王安石聽得也是一笑,心道,這章子厚還是口舌不饒人。
“三司條例司是眾矢之的,日后也免不了受到最多的攻擊。青苗貸和農田利害條約皆是與農有關,可不可以將兩事歸入司農寺”呂惠卿提議道,又笑著加了一句,“陳旸叔總不能說把司農寺也撤去吧”
“……吉甫這個建議很好。”王安石考慮了一下,便點頭贊許,“六部九寺如今都是空有名頭,卻無實職。所有的事務,全都給中書門下管了。但只要名頭在,重新運作起來也沒人能說二話。就這么辦……”王安石突然笑了笑,“只要我還在這個位子上!”
變法派的四名核心人物就這么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討論著,王安石閉門不出,耽誤下來的政事實在不少。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燈油已經添過了兩次。
王安石繼續問著章惇關于三司條例司的事情,曾布則是專心致志的湊過去聽著。呂惠卿比章惇還要了解三司條例司,也沒心思聽他說。坐了許久,他也累了,直了下腰,松松已經僵硬的腰骨,不經意間,卻見到王安石家的一個老家人在書房外探頭探腦。
呂惠卿看著暗嘆,王安石御下太寬,哪有這么不懂規矩的。回頭看看聽得聚精會神地王安石,呂惠卿招招手,把王家的老家人喚過來輕聲問道:“有什么事”
老仆知道呂惠卿在王安石心中的地位,也不瞞他,回道:“相公找的韓官人來了,三郎正在偏廳陪著他。”
“韓官人……是韓岡”說起‘韓’姓,呂惠卿第一個想起的是韓琦,接下來是韓絳、韓維、韓縝三兄弟。但會被王安石趕在夜中找來,又只夠資格被王旁陪的,最近就只有一個從秦州來的韓岡。
老仆點了點頭:“的確是叫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