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把饑腸轆轆的肚子填飽了一點,韓岡接過嚴素心遞上來的擦嘴的手巾,開始期待晚上的飯菜。
把碗碟撤下去,嚴素心又給韓岡端來一盞消食的茶湯。瑩白如玉的一雙纖手掀開茶盅,深褐色的烏梅湯在白瓷盞中蕩漾:“官人輕慢用。”
韓岡輕抿了一口茶湯,湯水酸甜適口,的確能開胃消食。喝了兩口,他問著嚴素心:“不知嚴小娘子在鄉中還有沒有親族”
嚴素心的臉色冷淡下去:“當年爹娘受苦的時候,可沒哪位叔伯為素心的爹娘說過半句話。這樣的親族,有不如無。”說著,她眼中又噙起淚花,“官人可是要趕素心走。爹娘都不在了,素心已是無處可去……”
“胡說什么!安心住下就好!”韓阿李一聲斷喝,“既然都定了契,你也不想走,哪個會趕你走三哥……你說呢”
韓阿李的聲音中帶著殺氣,仿佛韓岡要說個不字,她就會殺去廚房,抄起搟面杖。
嚴素心雙眼紅紅的,雨帶梨花,楚楚可憐。韓岡看了她,心中也是不忍。自己是為她全家報了仇,她甘愿以身相報,也沒人能說不對。他點點頭:“嚴小娘子便住下了就是,我也只是問問。好好的,誰也不會趕你走。”
韓岡在這里跟嚴素心和韓阿李說話,而小丫頭卻不見蹤影。自己回來都有一陣了,韓云娘也不出來,平常可不是這樣。
心中有了掛念,他跟韓阿李告了聲罪,起身往后院書房去。身后嚴素心跟出來,“官人有什么想吃的,跟素心說一聲,素心好去籌辦。”
韓岡搖頭笑笑,“倒沒什么想吃的,我一向也不挑。你看著爹娘的口味,隨著他們做。”
一進書房門,就看著小丫頭搬了張小木墩,靠著窗邊坐著。手上拿著塊尺許見方的綠色綢子,正一針一線的在上面繡著花紋。
韓岡開門進門,韓云娘頭也不抬,專心于手上的女紅。等到韓岡走到身邊,她才問了一句:“三哥哥吃過了嗎”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問話,但韓岡還是從中聞到了一股子濃濃的酸味。
這還真是有些讓人頭疼。清官難斷家務事,要安撫吃醋的女孩子,本就是樁苦活計。韓云娘性格溫婉可人,并不代表她不會吃醋。想必韓阿李已經把她的想法跟小丫頭說過了。韓云娘沒有反對的權力,但心中肯定是不高興的。
韓岡慣于單刀直入,一把將她抱起來,在她耳邊笑道:“吃哪門子飛醋”
“吃醋沒有啊。”小丫頭靠在韓岡懷里,也不動彈,手上的針線卻不停。
看著韓云娘捏在手指上的銀針閃爍,韓岡的心中有些發毛。小丫頭的身子骨還是孩子般的纖細,個頭也只到自己的胸口,但鬧起脾氣來,卻是跟大人一樣,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