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王韶無功而有罪!”文彥博又站了出來,六十多歲的老臣,依然聲如洪鐘,沖殺在反對變法的第一線上。
方才在綏德和燕達方面的退縮,本就是為了在王韶和河湟這件事上蓄力。文彥博在朝幾十年,早就是老狐貍褪白了毛成了精。若是每件事都硬頂到底,天子聽聽就會厭了,下面的話便聽不進去。有些事可以說幾句就放下,這樣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就可以重點攻擊了。事分主次,時分前后,文彥博很清楚今天哪件事可以作為突破口。
“王韶不尊將令,以詐術取功。向寶一路鈐轄,為其所誆,以至陣前中風。此人此事如何可以論功!”
趙頊倒覺得無所謂,在他看來,王韶拿大張旗鼓的向寶做幌子,自己卻潛渡古渭調集蕃部兵馬,打了個托碩部措手不及,這是古之名將才有的智術,近人罕有一見,是難得的人才。他笑呵呵的說著:“自來兵不厭詐……”
“向寶可不是兵!”文彥博厲聲說著,“王韶為人詭譎,心懷狡詐。軍議中,王韶親舉向寶為主帥,事后卻連夜入古渭,召集七家蕃部。向寶忠于王事,卻受此奇恥大辱,再以此事厚賞王韶,非是朝廷優待重臣之道。”
的確,向寶在趙頊面前也是露過臉的,聽說他被王韶氣得中風,趙頊也覺得王韶做得過分了一點,要是能在事先透露給向寶兩句……趙頊這么想著,突然自己都覺得好笑。這怎么可能!兩邊早就跟仇人一樣了,王韶怎么可能透露自己的計劃,向寶也不會為王韶守秘。
王安石出面為王韶辯解:“托碩部被王韶以七家蕃部合攻,不費朝廷一兵一卒,便俘其族主,漢之班超也不外如是。向寶之事,是其氣量太小,也算不得王韶的錯。”
“越是得勝輕易,越是得謹慎小心。今次得勝輕易,下次得勝輕易,終有輕易不來的時候。唐明皇便是因為西域屢屢大勝,而忘記了虛外守中之理,將朝中精銳盡數付與胡人,最后至于有安史之亂,馬嵬坡之厄!”
文彥博說得聲色俱厲,他還記得趙頊剛登基時,就穿著一身甲胄跑到曹太皇和高太后面前,問著自己這身盔甲穿得怎么樣。雖然給曹太皇訓了一頓,問他天子須著甲的時候,國事又會如何但這皇帝就是不吃教訓,總是想著觀兵四方。
難道‘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為之’這句話沒人教過不知道一場仗打下來要死多少人,朝廷又要付出多少糧餉
“兵甲不休,士卒不練,且空餉之多,駭人聽聞。如此弱兵,如何堪用”文彥博搖著頭,他是樞密使,軍中情弊他看得比誰都清楚。
“所以冗兵要加以編練,汰其老弱,擇其可用者而留之。正如蔡挺近年來在渭州所創將兵法,便是編練士卒、加強戰力的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