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岡兩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腳,把王舜臣從床上踹了下去,“鬧個什么別扭,婆娘也沒你這樣長氣吧”
王舜臣猝不及防,砰的一聲,從床鋪上摔了下來。他爬起來,沉默的揉了揉痛處,卻仍是陰沉沉的一張臉。他現在的心情,當頭棒喝都沒用,何況韓岡并不算沉重的一腳飛踢
“說說吧……”韓岡在床邊坐了下來,拍拍床沿,示意他坐下。韓岡看得出來,王舜臣對種家的感情很深,所以對種詠冤死一事才會難以釋懷,“事情悶在心里并不好,有什么話都說出來。”
王舜臣對著韓岡鼓勵的眼神,猶豫一番,最后點了點頭,依言坐下說話:“……三哥你知道的,俺爹是緊跟在種老太尉身邊的親信,俺從小就在種家長大。就在幾年前,我還跟十七哥,十五哥還有李家的八哥一起在四郎面前習練箭術。四郎是手把手的教過俺射箭,俺現在用的連珠箭也是他教的。每次射中靶心,四郎都會獎我們一個錢,可以去街上買幾塊糖。俺的箭術一開始在幾個兄弟里面算是差的,就是因為想著四郎的獎勵,才會變得這么好。誰想到,李復圭那個該被驢子日上千遍的賊鳥,竟然……”
說起過去的事,王舜臣眼眶又紅了。他模樣看著蒼老,說話做事又是一副粗豪的作派,而平日行事心中都有個譜,心計其實也不差。內外皆是早熟,讓人往往忘了他的年紀。可他今年的確才十八歲,比韓岡還小一歲。
原來如此,韓岡終于知道為什么王舜臣為什么對種詠冤死耿耿于懷。王舜臣的老子死的早,他這是隱隱的把種詠當作了自己的父親看待。明白了王舜臣的想法,韓岡也知道該怎么勸了。他一指王舜臣的鼻尖:“你這像是要報仇雪恨的模樣嗎!坐在房間里生悶氣,就能把李復圭給氣死還是說你知道了李復圭的生辰八字,能躲在房中扎著草人就把他咒死”
“但李復圭……”王舜臣欲言又止。
韓岡對此心領神會:“李復圭的身份貴重,已經是一路安撫使,連天子都不能把他說殺就殺。但他還有兒子孫子,你真想報仇,日后總有機會的。再說,種四郎的兄弟子侄都沒說話,你發個什么狠有事不先跟他們聯絡一下上次見到種十七、種十九,他們還提到你來著,連封信都不給他們去”
韓岡勸了幾句,也不多說話了,拍了拍王舜臣的肩膀,起身走出房。出了門,回頭看看,卻見王舜臣也跟了出來。韓岡微微一笑,雖然說的都是些廢話,但還是有些用的。他當先走在前面,想著逛一逛三陽寨。
不過此時的三陽寨,卻沒有半點可供游覽的地方。幾條街道上,都是臉色沉重的人流。站在三陽寨正中央的十字路口上,看著周圍的人心惶惶,韓岡突然間有種舊日重臨的感覺,
就在不久之前,他在伏羌城、安遠寨,看著周圍一片混亂,而他當時的心中,也是同樣的惶惑不安。而現在,他已經不再是身份卑微的衙前,而是成為了官人。心中的底氣已經不同,對未來前路,他的心里也更有把握。
這時前方的人群中突然混亂起來,一個瘦削干枯的漢子在人群中左沖右突,直奔著韓岡過來。
“抓賊啊!抓住前面的賊!”叫喊聲跟在干瘦漢子的身后傳來。
喊聲入耳,王舜臣便伸手一欄,將快要跑過去的干瘦漢子抓住。漢子還想掙扎,王舜臣更不多話,隨手就是一拳砸到了他的側肋上。
王舜臣手重,干瘦漢子挨了一拳,差點閉了氣過去。但老做賊的也有對策,他順勢翻倒,在地上打著滾,沒口子的慘叫著:“打死人啦!軍漢打死人啦!”
“做賊還有理了。”王舜臣捋起袖子,蒲扇般的大手一張,就把在地上打著滾的小偷給揪了起來。
失主這時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很年輕的一個后生,中等個頭,相貌普通。他跑到韓岡他們前面,先謝了王舜臣,又一把抓住小偷:“把俺的錢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