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烏臺上”
烏臺是御史臺的別稱,因為御史臺外有片林子,烏鴉莫名其妙的特別多,另外,那些監察御史也是跟烏鴉沒兩樣,一張嘴,就是有人要倒霉。而只看后面的‘噤無聲’三個字,就知道這一句,李復圭是在明著罵御史臺不作為。
兩句詩一起連讀,再聯想起李復圭被御史們群起而攻的場面,這是他在抱怨御史臺只拍蒼蠅,不打老虎嗎
“可老鳳說得是誰”韓岡問道。
王厚反問:“‘池邊蹲不去’,你說是誰”
能讓李復圭用這種幽怨的口吻說話,而且還是用‘鳳’來形容的官員地位不會低,只能在宰執官中去找。再加上一個‘老’字,人選就只剩三個了——七十多歲的首相曾公亮,六十多歲的次相陳升之,以及樞密使文彥博。
只是把‘蹲不去’三個字考慮進來,升任宰執沒幾年的陳升之肯定要排除。剩下的曾公亮和文彥博兩人,則都是實打實的三朝宰臣,從仁宗時就做著宰相。不過,文彥博有起有落,而曾公亮的宰相,卻是從仁宗嘉佑六年,歷經英宗朝,一直做到了現在。
用著排除法,韓岡得出結論,“是曾老相公”
“除了他還會是誰李復圭就是恨著曾相公下令將他奪職,回到京后,才寫了這首詩。”
韓岡抿了抿嘴,對李復圭的做法分外不屑。這就是官場上最多見的文人,從不自省,只知怨天尤人。才能沒多少,但害人的心術卻高明得很。
李復圭的這兩句詩,等于點了一根爆竹丟進御史臺中,被驚起的那些烏鴉肯定是撲楞楞的滿天飛。當然它們不是去回咬已經倒臺的死狗李復圭,而是在相位上盤踞太久的曾公亮,那才是能張揚他們名望和剛直的肥羊。
“曾相公怕是要出外了。”韓岡頓了一頓,“就不知王相公會怎么說。”
趙頊啟用王安石變革舊制時,韓琦、富弼都先后反對,只有曾公亮為其保駕護航。而且曾公亮的兒子曾孝寬是變法派的中堅,雖不比呂惠卿、曾布、章惇那樣親近,但也是深受王安石信重。
就在去年,王安石的新法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曾公亮雖然沒有表態支持,有些情況下還不疼不癢的反對幾句,但大部分時候還是保持沉默。以他的首相身份,這已經是最大的支持了。
韓岡不知道王安石會不會因為感念恩情,留下曾公亮。而王厚搖頭,“家嚴說了,王介甫羽翼已成,用不到他護持。他這一去,就是給王相公騰了個位置。對于此事,天子和王相公都會樂見其成。”王厚嘴角的笑容帶著諷刺,“也許再過兩個月,就是真正的王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