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都是一樣,”王韶低沉的聲音響起:“如若授之用兵不順,有個參差的話,星羅結部勢力必然大張。那時候,即便有錢糧有民伕,也一樣不可能在他們眼前安安穩穩的把渭源堡擴建起來,還是會被治罪。”
正如王韶所言,如果出戰失敗,韓岡和苗授的兩個方案其實都是一個結果,渭源堡不可能建起來。既然失敗的后果一樣,而出兵成功的幾率,則是韓岡的計劃要比苗授的更高一點——再怎么說,三千大軍總比一千人冒風險要強——那該選擇哪一個方案,自然不言而喻。
王韶出言為韓岡的計劃背書,高遵裕想通后也點頭表示同意。渭源堡要擴建,這一點連別羌都知道,還以此為借口,四處招攬盟友,試圖與朝廷拮抗。故而就算渭源堡突然間多了幾千民伕和士兵,又大車小車的在官道上來回穿梭,別羌星羅結也不會緊張過度。只要夯上兩天土,讓星羅結部放松警惕。接下來,便是三千奇兵突襲露骨山下的星羅結城。
用兵貴奇,這一招瞞天過海,無論是從可行性,還是成功率上,韓岡的計劃的確是要比苗授高上一籌。苗授對此也沒有什么不高興的,如果有更穩妥地方法,他也不愿去冒風險,畢竟到時帶兵上陣的肯定是他。他是西路都巡檢,對苗授來說,渭源堡是否擴建都不干他事,只要有仗打就成。
只不過苗授還想確認一下自己領軍的權力,他試探地問道:“秦州那邊要不要事先知會一聲”
韓岡看了看高遵裕,又看了看王韶,兩人都是木無表情。誰也不想看著郭逵在這件事上摻和一手,功勞本就不多,小小的一塊餅,以郭逵的身份必然要分了大半去,說不定他還會派燕達來主持。秦鳳經略司這么一口咬下來,作為下屬機構的緣邊安撫司就只剩殘渣碎屑可以舔食了。
王厚將詢問的眼神投來,韓岡道:“還是等到錢糧、民伕以及出戰的各軍到位后,屆時再提也不遲。”
按照韓岡的計劃,即便是出戰,錢糧照樣要送去渭源,民伕也同樣得送去渭源,再以護衛筑堡的名義派出軍隊。無論是錢糧、民伕還是護衛,都是筑堡規劃中已經確定的步驟。既然開頭做的是一樣的工作,就不必向經略司明說這是為了開戰,而不是為了筑堡。等到把前期工作完成后,找個借口通知一下郭逵,也不會有什么問題。
“到了渭源堡后,別羌星羅結肯定會不斷派人來渭源刺探。到時說他有心反亂,必須先發制人,也是順理成章。”
韓岡把話攤開了說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兩句放在哪里都是管用的。只要想打,出兵的理由很好找。一旦蕃人出現在渭源堡附近,不管他們是哪一部的——即便是實打實的商人——都可以說成是別羌的奸細。
為了保護渭源堡的安全,緣邊安撫司不得不出兵,誰能對此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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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秋風漸起的時候,第一批四百民伕抵達了古渭。
來自于成紀縣的這群民伕,被安排在城中的一處空營中住下。不過為了查驗是否有所逃亡,在入住前都是要進行一番清點。
雖然這四百名民伕看著亂哄哄的一窩蜂,但都按著戶籍所在地的不同,分成了一個個小團體,亂中自有其秩序。而等到領著這群人的武官大喝了幾聲,便都靜了下來,沒幾下,連隊列都排好了。趕了幾百里,每個人精氣神卻不差,而且都是些精壯漢子,看起來秦州那邊應該是事先挑選過,并沒有用些老弱病殘來充數。
不過這也是在情理之中,邊地筑堡是軍中要事,郭逵當然不會不重視。歷朝歷代使用民伕加起來已經有了幾千年的歷史,被宋建立后,關西緣邊大興土木又非一日。若是對民伕連最基本的組織都做不好,怎么可能在崇山峻嶺之中,打造出一條綿延兩千余里、縱深上百里的筑壘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