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倚門而望。纖細的身影柔柔弱弱,讓人憐惜。韓岡已經幾次讓韓云娘不要再到門外迎接。小丫頭還不滿十四,可就是犟得如同幾百萬年沉積下來的石頭,怎么也不肯答應下來。
進門前,韓岡跺了跺腳,將官靴上沾的泥土都頓在了門外。月的時候,因為渭源的事情,韓岡忙得腳不沾地,三過家門而不入,幾乎跟大禹一樣。這件事讓家里知道后,韓岡沒少被韓阿李埋怨過,而韓云娘和嚴素心則更是滿眼幽怨。也直到了現在才輕松一些。就是老往地頭跑,靴子總是干凈不了。
韓岡進屋的時候,韓阿李正在屋中做著針線活,而嚴素心不在——多半是在廚房中——反倒是馮從義坐在屋中陪韓阿李閑聊,韓岡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等自己回來。
見韓岡進屋,馮從義連忙站起身。而韓阿李則放下手上的針線活,一臉不高興的說著:“你爹早早的就回家了,三哥你怎么到現在才回來準備的飯菜都浪費了,還讓義哥兒等了這么久,也不知讓人回來知會一聲。”
“有些急事要忙,一時忘了。”韓岡向馮從義說了聲抱歉,馮從義連連搖手說著不敢。韓岡看看內間,問道:“爹在哪里,先睡了”
“你爹不能跟你比,累了,先去睡了。”韓阿李說著,重新拿起針線。從式樣上看,她縫的應是件袍子,也不知是給誰。
韓岡嘆了口氣:“爹的身子骨也不比年輕時了,娘能不能勸勸爹,讓他老人家不要天天下田去”
韓阿李低著頭,手上飛針走線,對韓岡嘆道:“你爹就是一條勞碌命,享不了福,閑下來反而會生病……就跟三哥你一樣,都想著越忙越好……你也是忙昏頭了,也不見你問問義哥兒來家里有什么事”
韓岡聞聲便將視線轉過去,馮從義接著韓阿李的話頭:“這是上個月的賬簿,要讓三哥過目一下。”
“算了,這些東西我看著頭疼,有娘盯著就行了。”韓岡無意去根究細節,一點點的去查賬冊。但他也不是直接放手,韓阿李會算賬,韓岡家里的生意都是在靠她來做最后的復查。而且現在商行從上到下都建立在韓岡的地位上,馮從義都鬧不出什么花樣來。
韓岡讓馮從義開辦的商行叫做順豐行,與王韶家和高遵裕兩家的商行,鼎足而三,僅僅半年就掌控了古渭榷場的超過七成的交易。而且盡管這三家商行在一開始就困擾于比普通人借貸要高出一成的利息,但這幾個月的時間,近乎壟斷榷場中的交易,卻已經足以讓他們把錢都還上了,馮從義就是來通報此事。
“那些借了官中的錢確定都還上了!”韓岡低頭算了一下,按照順豐行的收入,的確可以把半年前的貸款抵消掉。
馮從義立刻點頭:“連本帶利都還清了……就是人手不足,讓許多生意只能眼睜睜地放過去,否則就能更早的把錢都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