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正腔圓的官話,韓岡并不驚訝,但木征平和的態度倒是讓他暗地里嘖嘖稱奇:“正是韓岡。”
“久聞韓官人的大名了,經略相公已是當世英雄,又有官人輔佐,木征敗得不冤。”
木征竟然很平靜的跟殺了他弟弟的韓岡提起前日的慘敗,又十分圓滑的恭維著王韶和韓岡。看他的模樣,仿佛已經超脫得道,心中沒有半點遺憾。
這就是河湟之地的規則。弱肉強食,愿賭服輸。既然打不過,那就干脆投靠你。這對于吐蕃人來說,實在沒什么好糾結的。
韓岡不知道是該稱贊他灑脫,還是說他是看得開、識時務。也許木征已經知道了,他的用處不僅僅是在收復河湟蕃人,他的降伏更是大漲天朝臉面的一樁事,當他到東京城中走一遭后,只要沖著趙頊磕上幾個頭,官位必然遠在韓岡之上。
就像木征的弟弟瞎吳叱,曾經的熙州之主,現在仍是熙州刺史,正五品的武將。如果木征效順,去了京中一趟之后,只會更在瞎吳叱之上。他現在的河州刺史一職,很可能會更升上一級。
真不知看到木征后,他的弟弟瞎吳叱會是什么模樣。
只可惜斷了一條胳膊的瞎吳叱并不在這里。當官軍開始攻打河州,瞎吳叱就被發遣到了隴西城去。投降大宋的蕃人首領,與逆賊繼續暗通款曲,這是有西夏為先例的,熙河經略司中的官員怎么都不會冒險。
韓岡與王韶匯合之后,便全師向北,繼續往狄道城前進。
天色將晚的時候,終于回到了狄道城中。呂大防和沈括此時早安排下了酒宴,讓凱旋的將士縱酒狂歌。當韓岡打聽起蔡曚的時候,才知道已經告了病,在住處臥床不起了。
這是何苦呢
韓岡搖著頭。若不是一開始就抱著敵意,但凡穩重一點,如何會落到這種丟人現眼的結果。就像呂大防,王韶還要感謝他這些天來,在狄道城中的作用。
王韶在酒宴上先喝了兩杯,領頭慶祝之后,讓著參戰的將領們自己快活,便起身進了內廳,同時也不忘把韓岡招了進去。
喝兩口醒酒湯,王韶沉吟了一陣。對韓岡道:“今次一戰,河湟抵定。接下來的幾年不是打仗,而是要穩定熙河路各州的統治。不過這幾年來,我從一介選人晉為封疆大吏,全是靠了河湟之功。如今不知有多少對眼睛盯上了我的位子了,怕是到京城詣闕之后,我就要離開熙河了,除非能北上攻取西夏,不然我怕是不會再有回河湟的機會……”
韓岡沉默著,這些事他都清楚。不用王韶說,他早就考慮過了。河湟開邊,在外人看來是一帆順水,但其中的艱難困苦只有實際參與了開邊之事的王韶、韓岡他們自己知道。不清楚其中內情的人們,怕是只會將王韶的成功看成是幸運,而認為自己也能做到。換了有著這等想法的人來治理河湟,怕是會有大亂子。
“不知屆時玉昆你何去何從”王韶問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