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品級論,蔡曚低于韓岡,不至于要避道,但先行行禮卻是應當的。但蔡曚站著沒動,而韓岡停了一下,便主動上前拱手:“韓岡見過運判。”
見韓岡先有動作,蔡曚這才板著臉,回了一禮,就徑自揚長而去。
看著蔡曚走遠,慕容武便道,“不是聽說玉昆你跟他不和嗎怎么還對他先行禮!”
“既是鎖廳試同知,禮法上已是吾等師長,自是要讓上一讓……前面思文兄推著小弟,難道不是在提醒嗎”
慕容武呵呵兩聲,笑而不語。
參加科舉,主考官與考生之間,理所當然有著師生之誼——也就是所謂的座師、門生的關系。在唐代,甚至有著傳衣缽的說法。雖然本朝的太祖皇帝因為不喜官員結黨,在禮部試之上,又設立了殿試,所有的進士,便都成了天子門生。不過在下面的貢舉中,卻并沒有嚴令禁止這樣的師生關系——因為并不需要。貢生中不了進士,第二次就要重考,無法穩定下來的師生關系,朝廷也不需要顧忌。
只是這個名分依然存在,韓岡盡管根本就看不起蔡曚,還在熙河的時候,他還將蔡曚壓得束手無策,一點面子也不給。但換成是眼下的情況,他卻不會做些壞名聲的事。何況遵守一下世間通行的習慣,也不會掉塊肉。
而就在長廊外側的庭園里,被幾株郁郁蔥蔥的桂樹擋在后面的涼亭中,一人收回視線,“官位在他這個年紀,已經算是絕高,卻難得還如此守禮,你那個運判就差多了……張橫渠還真會教徒弟。”
蔡延慶笑了,意味深長的道:“若非如此,韓岡哪能得到如此多人的看重”
與蔡延慶對坐在涼亭中的那人有些蒼老,年歲五六十的樣子,但一對眼神卻是犀利深刻,仿佛能穿透人心。如果這等眼神用到審案上,一掃之下,被審的賊人怕是要汗出如漿了。
他盯著手中的酒杯:“不管是真心守禮,還是虛飾而為,能做出來就是好的,不必求全責備。”
“……公佐還是這般寬厚!鳳翔府上下有福了。”蔡延慶笑著舉杯致意,不以為忤。
老者捏著酒杯:“韓玉昆應是來報到的,仲速你不去見一見他”
“不必。雖說鎖廳試沒有什么可避諱的,但是見面還是事后再說吧。”
“說的也是。”老者一笑,遂舉杯與其相和,將杯中水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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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去了轉運司衙門,只跟蔡曚打了個照面,并沒見到轉運使蔡延慶。他從衙門里小吏口中,打聽到蔡延慶是跟來訪的新任鳳翔知府蘇寀喝酒去了。真不知道,蘇寀不去接任,跑到秦州來作甚而沒能見到主考官,當然是個遺憾,但登記下名字也已經足夠。
要知道,如果是禮部試或是地方軍州中的貢舉,考生根本都不能事先面見出題的主考官,以防考題事前泄露。只有鎖廳試,在事前才會管得松一些——因為在這項考試上作弊根本沒有意義。
就算能在鎖廳試上蒙混了過去,到了京中的禮部試上,照樣折戟沉沙。而且連續幾次應考不中后的特奏名得官,對參加鎖廳試的官員們并沒有任何用處,他們求得就是一個進士出身,而不是普通書生要的進士背后的做官資格。如此一來,對鎖廳試的約束之寬松自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