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之間的正常拜會,除非已是通家之好,要不然都是先派人送上一份名帖來。如果主人愿意相見,便落書約好時間。如果不見,也會在回書上找個理由。但這一段文字往返,基本上都是仆人奔走,這也是讓雙方之間有個轉圜的余地。
而現在韓岡的做法,卻是晚輩拜見長輩,下官拜會長官時的禮數,容不得程頤不驚訝。
“快請門外的韓官人進來。”
‘官人’程家老仆得了命,便轉身往外走,心中有著幾分疑惑:‘穿著秀才的衣服,又站在門外等著消息,怎么可能會是官人’
但他知道自家的主人用詞一向精當,有官身的人才會叫做官人。而不是像市井中那般,就是個普通富戶,都能道他一聲員外。天知道,朝中能混到正七品員外郎的有多難。
讓一名官人在下雪天候在門外,想到這里,老仆心中益發不安,連忙快了兩步。
……………………
天上的雪一直不停,雪花不住的累積,系馬樁下守著的伴當不耐煩的來回走著,而韓岡仍是心平氣和的等在程府門外。
自在雪中辭別了身負皇命的程昉之后,韓岡和種建中繼續前往京城。
雪地里走得雖是艱難,但還算是順順當當的到了洛陽。在驛館中落了腳,種建中要去拜訪洛陽城的親友。而韓岡則帶著張載給表兄表侄的家書,在洛陽找上了程家的門。
離開橫渠鎮前,張載給了韓岡幾封信。第一封是給在周至縣監竹木務的弟弟張戩。第二封,便是給在洛陽任著跟張戩一樣的職務,同樣跟竹子脫不清干系的程顥,以及其父程珦和程頤。
自從在京城中在程顥那里聆聽教誨之后,韓岡也會給程顥寫信,只是不及給張載的那般頻繁。他前兩年幾次經過洛陽,但程顥在外任官,而程頤則跟著在蜀地治事的程家老父程珦,登門拜訪也見不到人。直到今年,程珦致仕歸鄉,程頤跟著回來。而程顥也上書在洛陽要了一個清閑一點的差遣。
既然程顥已經回來了,舊日多承其情,韓岡路過洛陽時,總是要拜見的,何況張載還托付了順道送信的任務。
只是程家這看門的老仆一進去,就沒個回音,韓岡默默地等著,頭上肩上都落了滿雪。路邊經過的行人車馬,看著程家門前的韓岡,指指點點,驚訝萬分。伴當來勸過幾次,韓岡卻始終無意離開。既然已經在等了,就該等到底,半途而廢才是要不得的。
一匹馬踩著雪行了過來,在程家門前停下。騎手翻身下馬,也驚疑不定的望了韓岡好幾眼。
就在此時,程家的偏門給打開了。騎手一見門開,就兩步上前,笑道:“正是巧了,還想敲門呢。六丈,小子今日奉我家主人命,送請帖來了。”
“是堯夫先生的請帖”程家老仆問了一句,就急急的對騎手道:“你且稍等。”
丟下送請帖的熟人,老頭子忙跑到韓岡這邊。看著頭上肩上全是積雪的韓岡,誠惶誠恐的致歉:“官人勿怪,官人勿怪,小人多有得罪,讓官人久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