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敗壞朝廷名聲,自有有司追問。如此等謠言,只是壞了韓岡一人名聲而已。韓岡都不在意,學士又何必記掛在心上。”韓岡微笑道,明擺著在說‘關你屁事’。且更進一步反駁楊繪:“謠言無稽,當棄而不顧才是。即相問,便已是一失。韓岡斗膽,還望學士深思!”
他說著,拱手行禮。不知到楊繪是怎么想的,心里有什么盤算。從自己的這邊來考量,還是直接翻臉比較容易解決問題。反正眼下楊繪狗嘴吐不出象牙來,都不會有好話。
“玉昆說的有理,楊繪當會深思。”楊繪笑得溫和,“玉昆口才深得橫渠張子厚的教誨啊。尚記得張子厚在洛陽坐虎皮論易,一番講學,無人能比啊!”
這下輪到韓岡臉色變了,眼神中也終于多了一分怒色。說起這個時代真正能讓韓岡敬佩的,人數其實極少,也不過三五人而已,但張載絕對是其中之一。如果楊繪只是跟自己過不去,斗幾句嘴倒也罷了,比嘴皮子他絕不會吃虧。現在竟然攻擊到張載身上,韓岡就不能容忍了。
“家師窮究性命天理,日漸日新。其學上承先圣道統,直探天人大道;下授弟子經義、治事之術。韓岡不得家師教誨,哪會有效命于天子的才能!”
韓岡為張載而憤怒。可張載的名聲,畢竟只局限于關中,在東京無高官名臣為其宣揚,韓岡一番話說出來后,多有人不以為然。
“天人大道”楊繪呵呵一笑,“晉人確有言‘名教出于自然’,不過卻逐漸淪于玄想,日后敗壞名教,儒門沉淪百年,便是這等人的功勞,只盼張子厚不會重蹈覆轍!”
韓岡針鋒相對:“格物之道講究著以實證之,可與玄想全然不同。學士妄加評判,卻是淪于臆測了。”
“臆測!”
楊繪放聲大笑。韓岡在天子面前要把張載塞進經義局,這件事,已經在重臣中傳開來。楊繪本意是要看王安石的笑話,女婿造反的事并不常見。但現在,他倒不介意幫王安石一個忙。
笑聲中,韓岡已是平靜如初。半瞇起的眼皮,遮住了雙瞳中開始算計著人心的神采。他向來自控,方才的怒氣只是短短一瞬,現在已經可以定下心想一想該怎么順勢而為了。
格物之說現在還局限在洛陽和橫渠,并沒有廣泛的流傳開來。趁此機會,韓岡倒也有心將之退而廣之,進而幫張載鋪平道路。而物理學最關鍵的就是以實證之,而尋常人卻是對世界有著各種各樣的錯誤認識,韓岡并不缺乏對付楊繪的手段。
只要把楊繪吊上鉤,就足以讓格物之說傳于天下。
韓岡冷眼看著笑得放縱的楊繪,嘴角凝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就讓他的名聲……成為科學進步的第一個犧牲品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