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畏敵如虎,雖然韓岡沒有明言,可對此的腹誹,王雱也是心知肚明的。如果能夠挽回——就如流民圖案一樣——王雱相信韓岡會為此而努力——他的這個妹夫之前的奏疏,王雱也從父親那里聽說了,其中的言辭極是激烈,嚇得天子不敢讓他去河東。
只可惜韓岡也自嘆無能為力。相比起年齡,韓岡豐富得讓人難以置信的經驗和經歷,讓他的話比起王雱更有說服力。王雱眼下得不到他的支持,別說說服天子,就是說服父親也難以做到。
而且也正如韓岡所言,退一步海闊天空。既然未來還有入相的機會,何必戀棧不去避過眼前的危機,讓天子獨力承擔
看看立國以來的歷代宰相,兩次、三次為相的數不勝數。韓琦是三進政事堂,文彥博做過宰相,又做樞密使,而富弼也同樣是兩次為相。上上下下根本不出奇。能在相位上一坐十來年的,扳著手指也數不出來。
王安石今年才五十三,這個年紀對于宰相來說,其實還很年輕,在兩府中的政治生涯才剛剛開始。現在退下去,過兩年朝中局勢動蕩的時候,又能重新回到政事堂中。等兩次三次為相,元老重臣的身份也就有了。
送了王雱回來,韓岡也在想著今次之事。
其實王安石的下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否則韓岡也不會這么容易就能讓王雱放棄。換作是熙寧初年,王安石的話,天子怎么會完全聽不進去王安石在天子那里的信賴基礎,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做宰相了。
眼下的關鍵還是在如何新法的存續上。
韓岡并不認為王安石的下臺會導致新法被廢。如今的財政問題是無解的,除了王安石,沒人能給趙頊一個有用的回答。韓岡雖有自己一番想法,但要施行起來,卻也得慢慢來,絕無可能一蹴而就。
但也不是說新法就穩如泰山。王安石下臺后,很有可能新法就會被廢除或部分廢除,然后天子看著情況不對,再來恢復。
凡事沒有不經挫折便能成功的道理,只有來回反復,讓趙頊吃點苦頭,他才會堅定對新法維護。
昨夜從王雱口中,韓岡聽說了他的岳父,在旱災鬧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的想法。當時相位不穩,已經有出外的準備,王安石有心推薦韓絳代為宰相,并讓呂惠卿進入政事堂。
韓岡對此其實并不是很贊同。讓馮京、王珪繼任不好嗎讓他們盡管廢新法去,將朝政弄的一團亂,到時候,王安石再來收拾手尾。
不過王安石的性格肯定不會干,就是說給王雱聽,他也肯定會一下蹦起來。所以韓岡將這話藏在了心底,沒說出來。
回到房中,王旖在床榻上半靠半坐著,精神已經好了許多:“大哥已經走了嗎”
韓岡點點頭,坐到床邊,將拖下來的被子好生的給蓋好。
王旖小心的看著韓岡的臉色:“大哥這次來,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王旖正是坐月子的時候,不能累著、凍著,稍有不慎,就會落下病根。
韓岡讓她躺回去,笑道:“沒事,沒事,你多睡一會兒,養好身體才是,這些事就不用太操心了。”他嘆了口氣,“這等事,我也不想去煩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