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王雱則是要一起南下,雖然辭了侍講一職,但他還在經義局中有一個位置。
王安石照舊提舉經義局,這也是天子趙頊依然主張變法的明證之一。王安石、王雱,還有王安石特旨請來的熙寧六年的狀元余中,他們將在江寧府繼續編訂三經新義,為朝廷取士給出一部答案明確的教科書來。
而且天子對于王安石還是有著一份感情,昭命王安石出入如二府之儀,大朝會列入宰相班列。所以從北面遠處,遠遠的看到了一行穿著紅色元隨服飾的旗牌手,韓岡就知道他的岳父來了。
王安石帶著老妻吳氏,還有王雱一家——王旁的妻子龐氏則是已經到了白馬縣——以及幾十個仆役婢女,這就是宰相南下的全部人數。外面的一群護送他南下的隊伍,到了江寧府,以他的性子差不多就要慢慢解散了。
見到韓岡帶著女兒、外孫來相送,王安石夫妻喜出望外。
王安石見著韓岡,半句不談朝堂政事,只是開開心心的逗著外孫。吳氏則是抹著淚水,與二女兒在一邊說著話。
只有王雱拉著韓岡和弟弟在一邊說話:“天子要富國強兵,此意不會輕更。玉昆、二哥還是用心做事,不必擔憂后事。”
韓岡點著頭,這是應有之理。
王雱回望京師,長嘆道:“只望天子能知恥而后勇,日后不再有今日之事。”
韓岡同樣嘆道:“就怕物極而反,日后變得一意進取而不知守中之道,而執政則推波助瀾。”
說是一個時代結束了未免夸張了點,但說如今的朝局將會從明確走向未知,則是可以確定。
王安石名垂朝野,德隆望重,有他在,新黨不論遇到多少風浪,終究還是能保持著基本的穩定,能壓制著。而如今的韓絳,他雖是宰相之尊,但他在新黨中的發言權卻不如呂惠卿。
而以呂惠卿——不,應該說以所有繼承人的心思——都不會將前任的政策全盤接受下來,蕭規曹隨的度量,韓岡不覺得呂惠卿會有,而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應該正在呂惠卿腦中轉著。
“終究不會大的更改,如今諸法,絕大多數呂吉甫當年都有參與審定,并不全然是曾布的功勞。”王安石微笑著,終于為此說了一句。
送別千里,終有盡時。韓岡夫妻一路送了王安石二十多里,終于停了下來。
駐足于汴河之濱,目送著前任宰相一行車馬,向著南方轆轆遠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