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頌沖韓岡苦笑,耶律乙辛能給出的價碼,他們給不了。除了嚴防死守,他們別無他法。
“沒辦法,”韓岡攤開手半開玩笑的說道,“一個是東家一個是掌柜,能做的主當然不一樣。”
就算大宋不承認耶律乙辛他是皇帝,可他依然是貨真價實的遼國之主。
他能隨手拿出一個郡王相贈,而韓岡和蘇頌,即使貴為宰相,就是拿出一個九品官作為懸賞,都會有人議論,他們是輕忽君子,重視小人。這怎么跟遼國比
宋遼之間的差距再大,宋國的九品官還是遠遠比不上遼國的郡王。大宋的城門官或許能比歐洲的國王過得更舒適,但絕對比不上遼國的郡王。
“說起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都心動了。”蘇頌半開玩笑的低聲說著。
“子容兄你是開玩笑吧。”
蘇頌的微微瞇起眼,“一半,一半。”
韓岡現在終于感受到戰國時候奔走列國的士人是什么樣的感受了。在本國受人輕視,敵國卻備受尊重,縱有拳拳報國之心,也經不起太多次的引誘。
所以商鞅會去秦國,所以樂毅會去燕國,所以大宋的工匠,日后會投奔遼國。
就是在韓岡看來,除了年紀大一點,耶律乙辛的作為,活脫脫的是讓俄國崛起的彼得大帝。
“怎么辦”蘇頌問道。
“靜以觀變吧。”韓岡說道,他對蘇頌又說,“幸好有耶律乙辛只知道蒸汽機,就算他得到了能夠實用化的蒸汽機,短時間內也很難運用到更多的地方上去。”
“因為遼人不種棉花”
蘇頌知道,韓岡給蒸汽機設計的諸多用途中,就有為他家產業擴張鋪路的一條。
“現在的水力紡機,可以一個人照顧上百個紗錠。現在讓棉布產出不能增加的緣由,只有棉花不足,水力不夠。”韓岡拉著蘇頌從水運時計臺的小樓中出來,在司天監中慢慢走著,“棉花不足,可以擴大種植面積,西域、尤其是天山腳下及伊犁河谷,有著足夠多的荒原可供開辟。但水力不足,就必需要蒸汽機了。”
蘇頌慢慢點頭。與韓岡相處許久,韓岡的一些驚世駭俗的觀點,早已在潛移默化的改變蘇頌的認識。對工業的重視,對只有嘴皮子利落的士人的鄙視,現在的蘇頌,若是給二十年前的他看見,必然絕不相信這會是他自己的看法。
“士為首腦,農為臟腑,商乃血脈,兵乃肌肉,百工則就是骨骼,支撐起這個天下。等到蒸汽機出現于世間,鐵和火支撐的骨架,能讓漢家子民走遍這個世界。相信耶律乙辛也是看到了這一點,方才為蒸汽機給出懸賞。”
蒸汽機早就出現在之中,之后在里,甚至連原理都已經放出來了。活塞、曲軸、飛輪、鍋爐,瓦特等人要費盡心血才能發明,只不過是韓岡過去教科書上的一張圖片。
只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制造出來的蒸汽機,只具有爆炸性,還不具備實用性。直至如今,方有了一點眉目。遼國想要通過懸賞更早一步造出蒸汽機,這不是不可能。在這個工業技術剛剛開始冒頭的時代,一名天才的靈光一閃,能抵得上一百名工匠的絞盡腦汁。蘇頌在捅破擺鐘的最后一層窗戶紙用了五年的時間,換個人,說不定回去想一個晚上就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