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卻心愿之后,她便抱著枯骨吊死在二人初見的梧桐樹上,枯骨身上還穿著十多年前拜堂成親的紅色袍子,她眉眼一如當年,畫著青淺的螺黛。
再往后就形成了如今這般,萬家燭火卻只求英靈托夢,雁北城北城南十里地,一處陰間,一處陽世。
徐江南跟著先生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富貴逼人的豪宅官邸也被邀請住過,苦難寒暑漏風的城隍廟也息過,更有甚者天當鋪蓋地做床的滋味也是體驗過。知道一味憤世嫉俗并沒有什么用,誰也不會用此來提拔你,江湖更不會因此變化什么。心肝百副,富貴人憑什么無端就將祖宗拼下的基業來共分天下,全憑你徐江南的心情而言真是一個人拜把子,你又算的上老幾呢
再后來聽李先生說天下人有各自天下人的活法。徐江南現在想想,覺得真他娘的是至理名言。
好不容易過了城北到了住處,期間徐江南還默默給掏出火折子給熄滅了油燈續上燭火。
李先生對徐江南的做法不容置否,表情平常。
徐江南見小院內很是干凈,想來是煙雨經常過來,并不奇怪,這是早年前常有的事。
收拾好物件之后,徐江南閑來無事又睡不著便同小時候一樣跑到先生房間上面靠著瓦檐看月亮。
先生的房間很是簡樸,一張舊梨木桌子正對房門,左側是臥榻,右側是梨木書桌,透過先生窗戶的零星燈光,徐江南知道先生可能又在寫一些東西,每次徐江南想偷偷摸摸看看,就被先生拿紙張遮掩住。同徐江南曾經旁敲側擊過先生姓名一樣,先生笑著回應徐江南,“該知道的時候你不問你也會知道。”
四年前也是這種情景,徐江南替小煙雨打抱不平問李先生為什么要把小煙雨送到春煙坊去。春煙坊在城南風花雪月地,清倌人與士子云集的地方。但是只要是城南出來的女子,哪個又是真的“清”倌人呢城北再貧苦的良家也都瞧不起城南的女子,遇見之后都會避如蛇蝎,背后指指點點暗罵一聲只會勾引男人的騷狐貍。
先生卻是笑意盈盈理直氣壯道“我能教煙雨什么弈局九歲那年她就可以與我撤了棋墩手談,稍遜二目之后,手法就偏向無理,羚羊掛角臻至大成之后又喜歡用王者之師乘勝追擊,那妮子得理不饒人阿。”
徐江南聞言卻是面紅耳赤了起來,那幾次盲弈徐江南雖說算不上從中作梗,但實打實卻有過暗里支招的作倀勾當。底氣不足地疑惑問道“在那里又能學成什么”
先生卻是正襟危坐,臉上笑意更甚。“禍國殃民吶。”
事后先生喚了小煙雨進去,徐江南再不濟也是對小煙雨的性子摸的八九不離十。小煙雨哪里是個會說出拒絕的女子,連寫個否字,都是千依百順般的低眉順眼。只不過出來便開心不小,期間說了什么徐江南也不得而知。問了小煙雨,一向對他言聽計從的小煙雨眼波流轉,咬了咬纖薄嘴唇,卻破天荒地搖了搖頭。
事情就此板上釘釘之后,徐江南才發現,反而是自己這個局外人成了多事之人。
第二日,徐江南牽著紅鳴馬到了春煙坊才發現煙雨沒在,差點還被當做偷雞摸狗想占姑娘的登徒子亂棍打出,還好當初接收煙雨的老媽媽眼尖,驅散了門徒,這才讓徐江南幸免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