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醒來之時已經是風歇雨停后,遍地狼藉,丁洪更是不知被壓在哪方尸體下面,氣喘吁吁的徐江南背靠著杏黃大旗坐著,倒也不在乎滿地血跡。他只記得當時自己眉目一黑,再睜眼已經是這番光景,很是奇怪。
整個廣場上尸橫遍野,清月寨一百一十來號人口無一生還,原本就縱橫四野的身上又平添幾道傷口,徐江南雖說因為脫力和失血而顯得面色蒼白,但自帶一股盛氣凌人的感覺,徐江南想用桃木劍支撐著站起來,大戰過后以及屠殺之后的虛弱接踵而至,無奈之下帶著略微牽強的笑容端詳著還在寨門口的竹青芷。
也不知她什么時候下的馬,原本青黑的發絲都被雨水打濕,沾在面頰上,白齒紅唇,額間還有絲未被雨水沖刷掉的血跡,更是平添幾分妖魅。
她抱著酒壇,不知是天色漸晚,山上溫度驟降的原因還是淋了雨的原因,全身有些不自覺顫抖,凄楚當中又如拈花一笑的觀音,玉凈花明。
比起初見時的風塵艷妝,現在的她面貌并不精致,但是耐看,有些江南女子獨有的書卷秀氣,又有些西蜀大山的匠氣。
有那么一瞬間,徐江南覺得她與陳煙雨是一類的凄苦女子,很是讓他動容。
只見她抱著酒壇蓮步輕移到徐江南跟前,泣眼望著徐江南,柔聲問道“你有喜歡的人兒么”她不喊徐江南告知她的姓名,她希望這是一個長久的夢,面前的書生便是當初為她寫詩的相公,她沉溺在這里面不愿意醒過來。
徐江南誠懇點頭,也想告訴她其實自己叫徐江南,但是他實在是張不開嘴。
她怔了少許,旋即凄婉一笑,眉目間晶瑩如玉。
“小書生,我跳舞給你看,好不好”她摸索到徐江南的手指,固執的一根一根握在手心,漸漸扣緊,接著她像是決定了什么,又漸漸松開。
以至于很多年后同陳煙雨提起這件事,也只是神情哀傷說從沒見過這么凄涼的女子,踢踏掉秀花布鞋,皓白腳腕踩著血水,翩躚起舞,儼然月下飛鴻。
陳煙雨端著飯菜問,她好看么
他回應道,好看。
那天之后徐江南只喝到了酒,卻沒有飯菜。
現在他又想喝酒了,提壇暢飲,不去看她起舞,花前月下的凄涼,不過如此。
明月當頭的時候他暈沉沉昏睡過去,只覺嘴唇一涼。
她如蝴蝶般翩然進屋,大廳里一襲白衣吊死在橫梁,皓月再往東移了半許,大廳里起了火。
她再也沒有出來。
動若參與商,還是太苦,她要去尋她相公了。
第二日清晨,眾人發現清月鎮衙門夜間被人血洗,當差的無一生還,身材肥碩的劉縣令被吊掛在鎮東處的大理石牌坊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