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春秋劍匣,段崖晉也是眼眶濕潤,就是當初他們這群漢子不懂事,在涼州豐州邊界順手給劫的,沒有多大的理由,就是覺得那個劍匣好看,古樸,背匣的那個也是個讀書人,看起來他娘的有些氣質,而且又是運往北齊的稀罕東西,一不做二不休的撂翻在地,畢竟也聽過幾句文騷騷的話,什么好劍配英雄,這句在理。
金銀刀劍什么都不搶,光搶了個劍匣,里面還有把亮閃閃的劍,歸了營,給了徐暄。
后來才知道這他娘的是豐州吳家的,在江湖也是有些名號,連劍匣的名字都比他們的諢號好聽。再加上不在理,后來還有個飛劍的老神仙過來,見著了那殺人的手段,駭人的氣勢,這才知道闖了禍,一個個跟霜打的茄子一般,本想著這次要遭殃,心里惶惶。
誰曉得徐暄背著劍匣就出去了,指著那位飛劍的老頭子就是一頓大罵,絲毫沒有當初的斯文樣子,做到了極處,更是翻身上馬,就是堂而皇之的抽出劍匣內的青劍,揚長一指那,數萬馬匹軍營長嘶,勢如洪荒,睨了那位老神仙一眼,不輕不淡說了句,這事就是我徐暄安排人做的,今日徐某人的項上人頭在這里,真有膽色就取了過去,徐某人也想見見這四五萬的兵馬踩不踩得平你吳家的藏劍劍冢。
那些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花團錦簇的套話,和真情實意的心里話還是能分辨出來的。先前跟著徐暄九死一生的砍殺,對徐暄也就是單純的欽佩,因為他們覺得這功勛富貴是應該的,是這些年苦熬苦掖攢出來的。
而如今見著徐暄二話不說上去替他們擦屁股,一個個除了篡著拳頭想去拼命之外,也各自生了些許其他的情愫,不重,但能讓這些漢子甘愿賣命。
那個能飛劍的老神仙面色變了數番之后總算低下手離去,而徐暄此后更是劍匣不離身,踏碎西夏江湖的時候也是,就連離開雁北的時候都是,更是坐實了這件縱人搶劍的事。
接著遼金號稱四十萬兵馬襲城,雁北舉城上下也不過三十萬人,除卻老弱婦孺,也就二十多萬人,死戰在雁北城外,他還記得那個戈壁,后面是個峽谷,在后面便是雁北。
死戰前夜,一個個摩拳擦掌,面容肅靜,這算是這么些年來第一次沒有徐暄坐陣的沙場,整整二十萬,從一個天明殺到另一個天明,沒有一個人是背后受傷至死的。
他們知道徐將軍還念著當年那份情,所以想讓徐將軍看看,他帶出來的兵,沒有一個是怕死的軟蛋,一個個都是頂天立地。
刀卷了刃,隨地再抽一把,直到再沒氣力舞刀,昏厥。
段崖晉算好的,被風沙蓋了幾天,竟然醒了過來,又被一個老和尚給救了,帶到深山,也就是在那里,他想到了早之前見到那位吳家老神仙的駭人手段,閑暇無事,便練起了刀法。
時隔兩年出山,早已物是人非,西夏不認他這個將軍,卻又看中了他的修為,給他在軍屬隨意安排了個死職,再后來便被派放到李安城。
他沒有反對,能掛著北字的旗號,就算是個伙夫,也算歸了家。
段崖晉閉上眼,滿腦子縈繞的都是那天的金戈鐵馬,到后來就是當年在金陵附庸風雅時聽的那場戲,那個青衣潦倒的躺在臺上,聲聲戚戚,奴也夢見過彩燈佳話,奴也夢見過賓朋滿座。
而這些段崖晉都沒夢到過,他只夢見過雁北,夢見過那些袍襟,夢見過百萬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