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子先前還有些激動,畢竟是跟了他幾年的學生,不過聽到這番馬屁,老懷大樂,指著李顯彰搖搖頭說道“敢在老夫面前說這種話的人,也就只有你了,還生怕老夫聽不出來一樣。”
李顯彰置之不理,在幾案邊隨意上坐下,似乎面前這位就不是他最初的老師一般。
謝夫子也不動怒,習以為常,當年要他幫忙研磨,他倒好,占了原本自己的位置,坐在主位上,兩耳不聞窗外事一般,自顧自的的看書,那會他才知道,原來這人的狷狂不是裝出來的,最后的溫和儒態才是假的。那會想通了之后也是好一陣扼腕嘆息,讓賊人當眾上了船啦,不過謝夫子愛才是真的,想著將這塊璞玉雕磨一番,讓他去朝堂大放異彩,謝夫子的眼光毒辣,不然光憑一身詩詞本事能在西夏混到這種位置還能舍得一切勇退下來,說是一個舍得的舍字,其中的學問大了去了。
可惜,上了謝夫子船的李顯彰露出獠牙本色,每日只顧自己看書,從早到晚呆在這里,一日一餐,沒想起來就不吃,寒來暑往就是幾年,終于書是看完了。謝夫子在這期間也同李顯彰說過道,想著將這位野馬般性子的李顯彰給圈養起來,只是謝夫子沒想到,有些人自古就不屬于一方天下,才華更高,心也就更大,狂生氣息十足,常常得理不饒人,說的謝夫子啞口無言。
在李顯彰這里幾次碰壁之后,謝夫子也就放任他了,不過謝夫子看著他的樣子,也是時常嘆息,這樣的狂生,就算有才,西夏的廟堂容不下,就算有他的推薦,隔不了幾年,就會隨意安排個理由,打發出去,不為什么,因為謝夫子知道李顯彰這張嘴,比他的態度還容易得罪人。
后來呢,謝夫子覺得有些可惜,又是假借一次機會,暗暗跟他說了這件事,不曾想到這李顯彰壓根就不買他的帳,不過好歹沒說什么讓他難堪的話,做夫子做到他這般低姿態也算開天辟地頭一回了。
而且跟這小子呆的久了,情不自禁也會喜歡上不講究穿著姿態,謝夫子為人師表,也沒少因為這事給讓其余幾位給說過閑話,謝夫子亡國的事都看開了,這點小事自然也不在眼里,只是聽得煩了,索性也不出席經宴,時不時在書院里,溜達上幾圈就算完事了。
有些東西是改變不了的,他只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更加綿長以及深入人心,比如酒,比如感情,再比如李顯彰,少年家境多財,有些事就算做的過分了,有錢也就好解決。
但因為娘親早逝,他那個衷情的爹帶著他離開北齊來到西蜀道,沒少遭人貶低,一個酒鬼爹,還想拉扯出一個惟有讀書高的圣人兒子,怎么看都是可笑荒唐,李顯彰看書不拘一格,百家齊鳴一般,也是各有見解,雖然這些花了自己心血寫出來的東西常常被批的一文不值,就連他爹也是一次酒后看到這近乎于大逆不道的東西,瞬間酒醒,從來沒打過他的爹,第一次掌摑了他兩巴掌,一邊一次,很平均,李顯彰在江水邊上,喝一口冷到刺骨的江水,吐出來卻是牽扯著血線的血水。
沒過多久,本來還想著能育子成才的爹在別人一次次拒絕收容李顯彰之后,徹底斷了生的念頭,喝醉酒抱著石頭投了江,雖然寫著無人伴他以白首,但李顯彰知道是因為自己,或者說因為那些人容不下自己。
再后來憤世不嫉俗的李顯彰更名改姓,到了此處,而更一萬則被他花了最后的錢財送到一家鏢局,學些本事,鏢局的老爺子就是玩箭的,算不算傾囊教授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皮毛。
如今就憑謝夫子這點不輕不重的香火情,就想讓他假顏歡笑同那些所謂的儒生同流合污,共處一事,不現實,帳還沒還清,這事他還記著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