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門緊掩之后,衛老祖宗這才聲音蒼老說道“澈兒,回來了”
衛澈點點頭,應聲道“嗯,讓老祖宗擔心了。”
衛老祖宗轉過身子,用粗糙萬分的手拍了拍衛澈覆在大腿上的手,臉上皺紋橫生,舒了一口氣笑道“回來就好。”繼而又是摸著衛澈手指間的厚繭和凍瘡之后的疤印微微閉目,感嘆說道“看樣子在外沒少受苦吧。怪不怪老祖宗”
衛澈坦然一笑,說道“不怪,澈兒正是這些年在外,也才體悟到老祖宗這些年的難處,是澈兒以前任性不懂事,讓老祖宗操心了。”
衛老祖宗站了起來,又將衛澈托了起來,搖搖頭,輕輕說道“老祖宗可比你好,你爹這個騎驢吟灞上的死腦筋,到頭來你才是受苦的那個。老祖宗也知道你會苦,所以之前,你要什么,老祖宗都給你,讓你自己活了十多年,不多,也不少了,算是給你的補償,今后的百年啊,你可得為衛家活著。”衛老祖宗嘆了一口氣,望著滿堂靈牌,聲音戛然而止。
衛澈知道衛老祖宗說的苦是什么意思,江湖幾年摸爬,世家存亡一個就是看有沒有后繼之人,在一個同樣重要的就是名望,跟那些個讀書人一樣,有了名望,基本上上就能走上仕途,一步登天,比上苦讀十多載的寒門要好上太多了,江湖也是如此,殊途同歸而已。
衛家早些年名望一落千丈,好在底子厚,撐了過來,到他爹手上的時候,一個讀書人,若能讀出個道理,當了朝廷的官也就罷了,靠上西夏這條船不見得也弱到哪里去,可惜衛玦就像讀書讀傻了一樣,朝廷三番幾次的過來召他入仕途,他卻同樣幾次數番的拒絕,無論怎么說,就是不出仕,不帶那頂烏紗。
更不要說后來衛澈自己又添了一把火,逃婚出城,在江湖里聽到關于衛家的風聲,也都是說著類似風燭殘年的老話,很少看到那群人眉飛色舞談到衛家衛山的時候,揚起那股子的銳氣無雙,夕陽落幕啊。
衛澈眼眸一笑,年少時候誰沒有幾分意氣語氣平淡卻是錚錚說道“江湖不老,衛家就倒不了。”
衛老祖宗哈哈大笑,用手指了指衛澈,雖然無奈,但同樣欣喜,年輕人就該要有股子敢拿命換富貴的朝氣才是,這才是年輕人,暮氣沉沉的像什么話,一邊往內堂走,一邊負手說道“對了,青楠城的事我已經知曉了,澈兒你想怎么做,老祖宗如今也不管你,不過手段火候你自己掌握好。
老夫也看過那袁淵的生平文書,還行,手段雖然狠了點,但是行之有效,不失為一個人才,你不想從衛家選人,老祖宗也不說你,其實澈兒當時心狠點,那個袁淵未必也拋不下那對妻女,狼行千里吃肉,哪能這么快就改過來,不過既然那對母女都到了衛城,就好生安置妥了,讓她們活著吧,衛家不少這幾口糧食。”
衛澈一邊跟在衛老祖宗后頭,一邊思索老祖宗的教誨,這番話,除了他,當下可沒人能聽到,如今能讓老祖宗耳提面命的,在衛家也就衛澈有資格。
衛玦這個家主性子剛烈,老祖宗自然也知道,這話萬萬是不會同他說的。
衛老祖宗帶著衛澈入了內堂,陰暗一片,老祖宗輕輕一揮袖袍,墻上的燭臺,一盞接一盞,瞬間亮徹整個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