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澈將原本屬于魏青山的酒壺給拋了過去,滿滿當當,徐江南扭開即飲。
衛澈轉過身子,又是對著窗外,伸手接了點月光,閉上眼輕聲說道“如今你也快八品了,這酒喝完之后,你便走吧,我倆也不再是兄弟,你是余孽之子,而我是衛家家主,最多再給你些時辰,能不能跑出衛城看你自己本事了。”
“了然。”徐江南將酒壺放下,他原本還有很多東西想要問過鄭白宜,例如天臺山自己謄抄下來的劍招印記,還有李閑秋給他的東西,可人這一輩子,不能總是只欠東風,他看得開,沒問的那就是機緣不到,將酒壺擱在腰間,大笑下樓,隱有幾分大秦的灑脫之感。
韓家幾天之前來了個人,扛著刀,一股子殺氣霸道無比,雖然瞧著樣子有了甲子年歲,但沒有人懷疑他提不起那柄足有一人之高的刀,到了韓家之后,卻是徑直走入了韓器的院子,起先有人攔過,瞥眼過去,瞬間腦漿四溢,地上一灘白,一灘紅,在無人上前。
時至今日,等到三更鑼響起,這才提著刀與韓器出門,口袋里塞滿了花生米,一邊走,一邊吃,并沒有半分緊張和期待之意,當初教主讓他過來的時候,就有萬分的不樂意,韓家作為他們陰陽教當年扶植起來用來奪取衛家地位的世家門派,說到底也就是群狗腿子,在中原損失慘重回到西北戈壁休養生息,這些個暗子雖說有些聯系,又或者暗中提拔,但大多也都是放任自流,如今這個韓家人卻說有了機會,他不信,但沒有用,教主信了就成,可這些年在西北地耀武揚威下來,就算萬佛寺,似乎也低了一頭,心不高氣不傲那還入什么教
數百年前陰陽教從中原撤手,輸在哪,他知道,但就跟天下人一樣,他不信,知命和不惑境界相差太多,云泥之別,尤其是他從不惑境界入了知命之后,這份疑惑是愈加濃厚,如今這人一紙書信說衛家一門雙九品,皆是不惑,教主便想到了他,而他作為北地成名四十余年的刀客,雖然知道這是義不容辭的事,但還是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不為其他,就因為陰陽教這些年緩過氣來之后,又是關注到了中原,并沒有聽到過有些喧囂塵上的大事,也就一個李閑秋砍了青城山一峰,其余時候,中原所謂的江湖便如溫水一般,而他們西北戈壁則不一樣,向來話不投機就是拔刀相向,你死我活,一群紅眼的人想要踩著人上位,換那個只會在女人身上搗鼓些陰氣的梅老頭不成,非得讓自己過來,可腹議終究是腹議,不能說出來的東西。
兩者一比高下立判,一個是靠人多給你吹噓出來的名聲,一個是在廝殺中浴血出來的名聲,哪個屬實
不過也不怪他,中原百態,十幾年前可能都講究個義字當頭,因為那是亂世,十幾年后的當下,要講法紀的時候,江湖人都學會了另外一個手段,那就是藏拙,不說江湖人,就是世間那些凡夫俗子,以前是家里有什么好的,就穿什么好的,巴不得讓街坊鄰居外人看到,如今是有什么好的穿什么好的,但還有更好的會束之高閣,別人一問,還會立馬搖頭否認,江湖還是那個江湖,不過換了點佐料而已。
而他還是用著一成不變的眼光看著中原,自然就傲氣了很多,當然他的傲氣很多也是來源于自己境界。
今日出門,是他耐著性子在韓家呆了三天,要是在西北戈壁,往常早就一人踢山門去了,說好的,先殺一個背匣的,再殺一群衛家人,總歸是要盡興才好,他扛著刀,若有若無的舔了舔嘴角,這是他嗜血前的習慣動作,陰陽教數百年的屈辱若是在他這里洗刷干凈,似乎也是不少的功勞。
吳青守著自家公子,尤其是得到消息說讓他看住公子,別再摻和此事之后,他是有苦難言,兩邊吃力都沒討好,他將此事傳遞給方云之后,一把劍當即就擱在他脖頸上面,他咽了咽口水,即便知道已經流了血,也沒有半點怨言,這是他咎由自取,本來以為是場肥差,如今成了這般怨不得別人,就算這會能依仗修為躲過一劫,可方家到時候要想殺他,千百種生不如死的辦法是有的。
可方云一劍之后,也沒狠心在入一寸,收劍入鞘,提著酒往門外走去,一臉因為沒有打理而冒出來的青黑胡渣,似乎數旬之間入了中年一般。
吳青一頓腳尖,不去是死,去了是九死一生,但如果活下來,說不定此事還有周轉的余地,頓了下腳尖,苦著臉也是往門外跑去。
徐江南離開劍閣不久,衛月便走了下來,手上拿著外衫,后知后覺的傻笑,不過瞧到二樓的仗勢,也是斂了神色,可眼神里的笑意還是藏不住。四下打量了一下,發現并沒有某人的身影,皺了皺眉頭,踱步到衛澈旁邊問道“他人呢”
衛澈強顏歡笑假裝平靜說道“他走了。”說完又是笑著點了點衛月額頭說道“你呀你,無法無天了,要是讓爹知道你在這里睡,還跟一名男子共處一室,非得將你禁足關個十天半個月。”
衛月俏皮拱了拱鼻子,吐了吐舌頭,似乎這會才察覺到這事有些于禮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