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錚話不多說,等到時辰差不多了,披上黃袍,走到納蘭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軍中得知此事怕還需些許日子,瞞定然是瞞不過去了,那些個驍場猛將當年就只認得徐暄,若此子死了還好,不死軍中得知消息少不得要翻騰一陣,若僅是上表請愿還好,若是嘩變”陳錚說道這里的時候突然頓止,聲調卻漫出止不住的殺氣。
納蘭天下其實已經聽出當中有大部分怨氣是來源于自己,一個是當初算定李閑秋不死而不說,在一個便是如今徐家子從衛城脫逃,陳錚這一次沒有挑明算是給了彼此臺階,真要論述,他也不甚清楚,若說一個六品的江湖人從九品的青城山掌教手上脫逃出去,他不信,放到天下人眼里也沒人相信,可這個結果確確實實發生了,哪怕最后是被人漁翁劫走,若是自身不過硬,這塊朽木也沒人看得上,可即便意外,這份失察之罪他得擔下。
好在這些年來,他幫陳錚布局不少,尤其是朝堂上,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活沒少做,一點一滴到如今坐穩金陵,圣眷還在,陳錚不問便是如此,知道納蘭不會在此處誆騙于他,怕問出口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就像上次一般,明面上夸贊,那是因為事情并不緊要,但不代表什么時候他都愿意聽真話,某些時候他還是愿意聽想聽的話。
人非圣賢。
納蘭天下知道同時也理解,但這依舊不是他變更的理由,就像入朝二十載,他依舊不換去身上青衫草履。
陳錚殺氣橫溢,怕也是算定今日子有人出頭,讓他看戲,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人卻要出頭成了該死之人,實在滑稽,陳錚站在門口,望了眼遠光,輕聲說道“朕聽說西蜀道落了場大雪,就是不知道比不比得當年的長安啊。記得當年長安那場大雪,先皇還在,朕與徐暄就在皇城上,望著西夏山河,朕說若是有朝一日能坐鎮中原,定要學大秦修上一座夏陽閣,將那些功臣名士一一刻錄上去,千世留名,當初他還厚顏無恥說要上一層,說那是他徐暄的位置。
朕當時大笑,若說厚顏無恥,他定然是讀書人的首位。卻不曾想,西夏能有今日徐暄有八分功勞,那份天下評朕也聽聞過,五州之才來說他,算是小瞧了,要是假以時日,可能就是九州之才了。不過可惜了,這些都是后話,多談無益,當下來說,他只能是國賊余孽,朕的西夏才能揮軍北上,這是朕欠他的,要還也不是如今,而是朕將西夏旗幟插在北齊最北的漁陽城上的時候。你懂了沒”
話語說完,一揮袍袖出門,納蘭天下手指交迭,臉上神色不顯,知道陳錚這番話說的是事實,指鹿為馬的事每朝每代都曾有過,只不過在西夏是過了點,指象為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