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上下竊竊私語,這是真的活不了了,很多不能放到臺面來說的東西被這名老尚書全然揭開,他們不知道為何這名人畜無害的老尚書,為何會魚死網破替徐暄開言。細數當年之事,似乎周尚書與這徐家并無太多牽扯,不過聯系到數年前將長子趕出京城的怪事,似乎又能很好解釋,不過這些都已經過去,隨著陳錚的冷然點頭都是隨了煙火,只不過讓人略微寒心的就是至始至終只有這名老尚書開了口,無人替他求情,也無人幫腔作勢。
周東年禮部尚書,六卿之中權勢最小,不輕不重,可在百官之中卻是舉足輕重,說死便死,除了感嘆帝王無情之外,又是一陣冷汗,他們這才想起,面前這個跟他們坐著笑談了二十多年的帝王人,當年可是踩在血泊里到的金陵。
周東年安然赴死,他本想茍且等到唐太公身死,那會替唐家扶棺百里,同去同歸,直到昨日聽聞徐家子尚存人世,扶棺一事便輪不到自己,欣慰之余也是放松,如今求死,自家兒子已然不在金陵,能給周家保存下點香火,已經是算是了卻心愿,唯一覺得對不住的似乎就是在這當中一直不語也不聲張的夫人,至始至終沒有過半句怨言,就連當初毅然而然將兒子趕出家門,那也只是偷偷摸摸哭了幾日,見到他便又立馬收斂起來,就連昨夜,他神色怪異,這個跟了他三四十年的款款夫人也只是柔聲說讓他安心去做,老夫老妻幾十年,他當年對唐家有愧,作為幾十年的枕邊人,自然知道。
等到早朝結束,周府上下一片死寂,而金陵則是沸騰起來,幾位從周府溜出去的下人佯裝打扮,在城內周邊茶館四處宣揚,尤其是周尚書身死,更是作證了這些門徒的話語,徐暄這個名字藏在金陵太多人的心底,如今被人揭開,佳節之后的談資自然少不了,不過一個個都不敢指名點姓,徐暄是殺入的金陵不假,可當年不照樣是徐暄一人救下了金陵三十萬百姓要說國賊的名聲,作為三朝九都的金陵百姓,見怪不怪,敢怒不敢言不至于,一個個休管他人門下事,尤其這門也忒大了點,皇家的府苑,誰敢多嘴
如今又因此死了個禮部尚書,就連罪名都沒公布,雖說官家有些掩耳盜鈴的嫌疑,可畢竟殺雞儆猴的效果在,誰也不敢打腫臉充胖子來試試刀鋒,官家能和你講道理,那是他還不想殺人,若是官家不吭聲,那只能看你自求多福了。
不過當下這場風聲傳了出來以后,誰都不覺得周東年是為徐暄請命,一個死了十多二十年的人,滅了滿門,就算是徹查清楚,還他清白,那又能如何,人死如燈滅,總歸還是要幫那些還在茍且偷生的人考慮,徐家遺子偷生二十年,橫空出現,周東年此舉無非也就是給這名后來人一條生路。
明面上風平浪靜,暗地里誰知道在醞釀什么大風大浪,皇家無錯事,這是傳了多少年的規矩了。
作為金陵郊野外的方府山莊,吳青領著失魂落魄的方云歸了府,方軒面色不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西蜀道的消息他也得知不少,瞧見一臉憔悴胡渣的方云,輕輕嘆了口氣,先是令人將公子帶了下去,隨即瞥了眼吳青。
吳青低著頭,心領神會跟在后頭,等入了書房,方軒依舊沒有轉身,聲音不怒自威說道“說說自你們入了西蜀道發生了什么。”
吳青身形一震,西蜀道一行之后,再無當初的自恃神色,功沒有,好在大過也沒有,而當中的詳細事宜他并沒有傳達回來,這是他的聰明之處,若是他主動提起,定然是有撇開自身的嫌疑,因為當中無論結果,主要原因自然是在方云的自大之上,而設身處地,方軒無論認可不認可,至少方云這位少家主他是不用想了,若是共苦,至少日后不求方云能知曉今日之事,但求日后在方家還有立足之地。
當中有些本因是方云的過錯也被他悄悄攬在身上,等到吳青一點一滴詳述完結,方軒負手轉身,深深看了一眼吳青,輕聲說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