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如磬點了點頭說道“木秀于林,風必催之,你爹在當年可以說獨秀于中原,又助西夏奪了半壁江山,泥足深陷,在那會想要脫身簡直就是癡人說夢,可官場不需要這種人,天下皆醉他獨醒,可反過來看,是不是天下皆醒他獨醉你爹是個聰明人,可同樣也是個傻子,若是順著那些人去一些風月場合,應酬之時給他們留幾手把柄,讓他們放點心,可能后來的壓力不會這么大。
可是你爹就是彎不下這個腰,看不起那些被滅了國第一天哭哭啼啼,第二天便能換身衣服喊萬歲的酒囊飯袋。可一個籬笆三個樁,這群酒囊飯袋陰起人來同樣不擇手段,借勢殺人運用得爐火純青。這是一個死局,尤其是北齊那份天下評,更是將他推到風口浪尖。”
唐如磬換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爹當年就看出了如今的局勢,北齊西夏劃江而治。”唐如磬似乎看出了徐江南眼里的疑惑神色,搖了搖頭說道“你想問為何他不攜勢北上求個功成名就后的明哲歸隱你與老夫一樣,有些想當然了,行軍打仗其實并不簡單,有些人破一城都要一年半載,你爹自己也說只是恰巧抓住了時機,要是北上,且不說從古自今,以南望北取天下的亙古未有,就說西夏剛取四州,民心不穩,內患不除,北齊只要守上個旬,若能寸土不丟,到時候西夏內部流言四起,說徐暄其心不正,兩年能攻下南國四州,而今數旬不能推進一厘,到了那會,你爹一樣會死,但會拖上一群愿意死心塌地給你爹賣命的人,而整個西夏皇庭就真正的猶如空中樓閣,曇花一現了。
所以,你爹最后還是認了命,讓老夫陪他演這一場戲,以全他的后事。”
徐江南咬著唇問道“什么后事”
唐如磬伸手指了指徐江南,輕嘆說道“一個是你,再一個就是你爹看不起的那群酒囊飯袋。
你娘在當時已然懷有身孕,若唐徐二家和解,老夫在當年上奏,憑借唐家的聲望,倒是能拉起一群人,可這群人到最后無一不是陪葬品,你爹說西夏南下,不求城,不求地,要的就是這群會點治國之道的讀書人,若是倒了大半,西夏也就亡了大半。
還有就是你了,老夫在當時拼了命,倒是能求圣上放你娘一條生路,但肚子里的你,若是女,還好說,若是男,自然免不了一死。于是老夫和你爹變成了外界眼里的翁婿不合,或者說老夫從來沒有將你爹當過女婿,當然,這一切都是瞞著你娘,只有這樣,你爹深陷囹圄之后,只死你爹一人。
而瑾兒在那會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隱在江湖自然正常不過,老夫未入江湖,卻也知道,江湖里要藏一個人,比我唐家藏一個人要安全的多。
只不過就連我這個當爹的,也沒想到瑾兒性子如此之烈,拒絕衛家之后,又是回來,跪在門前。”老人神情莫名蕭索起來,又是說道“老夫本想等瑾兒將腹中胎兒誕下之后,暗地找個機會,將此事言明,可沒想到唉,老夫一生俯仰無愧,卻獨獨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實在可笑,可笑啊”
正是這時,老婦人端茶上來,唐如磬聞到茶香,皺了下眉頭,老婦人第一次反常頂嘴,瞪了回去。“之前那些茶,苦成那樣,你喝還成,他能喝嗎”
老人悻悻不說話,算是默許此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