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定之后,馮華盛看了一眼沈宛,笑著說道“這些時日,你怕沒少對他拋媚眼吧,不過可惜了,夙愿沒能得逞吧,我就跟你說了,他可是衛家小姐看上的人,無論是龍還是蛟,都不是你我這種人能沾惹上的,想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也得看看頭上有沒有垂天之鵬,是不是這個理”
沈宛搖了搖頭,泫然欲泣,做戲功夫登堂入室,這事她若承認,自然不對,可若不承認,那不是說馮華盛說的不對怎么都是個不討好的話,索性不說,表情到位就行了。
果然,馮華盛眼見如此,拍了拍她的秀肩,說道“算了算了,我也沒有怪你的意思,人往高處走,擇良木而棲,他這樣的公子少爺,我見了都艷羨,更不要說你了,可嘆同人不同命啊”說完之后,又看了一眼嫵媚女子,伸手到她腦后,捋著秀發輕笑說道“你很不錯,他說你沒出賣我,這事我相信,過些時日,我便替你贖身,唐府之事,我不便出馬,今后便由你來幫我看著,往后富貴,定然也少不了你的那份。”
天下若要都是徐江南這樣的生意人,早就亂的不成樣了,跟喊著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的剪徑山賊沒兩樣,或者說他還要更勝一籌,至少那些個劫人錢財的山賊是守株待兔,徐江南則是明搶,擋你財路官途不說,還得讓你給錢,給了錢,還得擋你幾年,最后還要你感恩戴德。
最為奇怪的便是,馮華盛雖沒到感恩戴德的地步,可對于徐江南,也遠遠談不上怨恨,兩人各得所需而已,馮年老來得子,如今已然知命之年,再磨礪個四五年,也就快花甲了,花甲為官,等有幸到京城的時候,難不成枯木枝頭在逢春他看的遠,唐府得了個與國同休的金口玉聯,可其實無論在哪個朝代,真正能與國同休的,也就那些不上眼的官,上下打點一下,基本上手到擒來,那一會,他才而立之年,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爹到不了的地方,說不定他能到。
想到此處之后,馮華盛也沒多呆,伸手在沈宛最為洶涌的胸口抹了一把,繼而大笑離去,徐江南在他面前是上位者,可同樣,他在這些人面前,又何嘗不是雞頭當了多少年也該常常鳳尾,乃至鳳頭的滋味了。
徐江南離開之后,夜風拂身并不涼,這些天鳳城大小角落皆是走了一遍,像是償還了對于兒時記憶的缺失,今夜事情辦妥之后,了無牽掛,牽著馬在街道上走馬觀花,算是最后留念,城再是不小,也經不起逛,期間也遇見過一些氣息有些不弱的江湖人,不過景州這個地段,相比之下,讀書人還是多了點。
回唐府的時候,在街道入口處,他便瞧著里面有一亮點晃動,等走進之后,這才百感交集,一老人昏昏欲睡,卻是提著白紙燈籠,毫無顧忌的坐在石階上,靠著門前石獅子,等聽到馬蹄聲之后,卻是立馬醒了過來,被老婦人攙扶起搖晃的身子,望著徐江南樂呵說道“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婦道人家,知道你要走了之后,睡不著,硬要過來候著,老夫不放心,便過來陪著。”
老婦人迅雷之勢在他腰間掐了一下,唐如磬立馬咳嗽掩飾過去。
說起來,整個西夏,能讓這位老人如此對待的,也就只有徐江南一人,就連他當年無官無爵在金陵之時,陳錚都是禮遇有加,上金殿可不拜不說,在六部之前還要擺凳賜坐。
徐江南恬淡輕笑,雖然不知道二老是從何得知自己要走的跡象,但這樣也好,免得自己再開這個口。
老人望了一眼對面斜吊著的徐府牌匾,二十年之前的光景驟然,深吸一口氣,提著燈籠率先往府內走去,眼角皺紋又深了不少。
徐江南跟在后頭,悄然掩上不常開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