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月還想說話。
秦晨又是安穩說道“不過想來也就仕途到了頭,性命應該無虞,你放心,陳錚就算卸磨殺驢,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更加不會在老爺子頭上懸刀。”
李秀月追問說道“為什么”
秦晨這些年雖沒當官為仕,卻不可避免的和這些人打交道,再加之秦家車馬行時不時也會跑幾趟金陵,消息方面還算靈通,想了一會說道“老爺子算是最早跟陳錚的那批老功臣了,年前時分金陵就殺了個尚書,威懾群臣,雖聽說是因為給徐將軍的子嗣出頭,但這個手段著實是寒心了點,再者前些日子金陵又撤了好幾個朱紫大官,除了金陵的幾位,還有不少原本的越地官員,想來是要在朝堂換血了,金陵那些人慌亂一片,若是涼州再殺幾個當年的從龍功臣,西夏就真的風雨飄搖了,再者老爺子在涼州這些年兢兢業業,又沒犯事,這官啊,做到老爺子這個程度,無過便是功,老爺子這些年經營涼州,跟士族關系沒有緩和多少,可好歹賺了不少民心,為了一件任誰都處理不下的飄渺事,就直接拿老爺子的頭去賭住悠悠之口就不怕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秦晨突然笑著又道“不過話說當年我跟在老爺子身邊耳提面命的時候,有次陪他在一個農夫家里喝酒,老爺子動手給燒了幾個菜,我能看出來那會老爺子興致很高,喝上頭了之后跟我說了不少當年之事,其中有提到過徐暄,老爺子說自己不如徐暄,沒有徐暄的那份膽子,也沒有徐暄的那份才智,到最后甚至說跟徐暄比就是看不起徐將軍這個人。”
秦晨輕輕一笑,低頭溫柔的抹了下女兒的臉頰,又是說道“實不相瞞,在當時我也有過這般看法。”
眼瞧著婦人有著隱怒氣象,連忙討好說道“先聽我把話說完,這在當年是實話,徐暄當朝第一人實至名歸,就算擱在現在照我看來也是,都說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可若真的容易,這個天下不早就一統了也就一個徐暄有這能耐,看不起他的其實也都是做不到的,當年形勢,就算說東越北上,先滅西楚,再拿北齊,這都沒有這么難,當年西夏在先皇苦心之下,也就個兵馬能比拼下,要說人,也都是一堆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廟堂上,嗓門一個比一個高,商量個事就跟吵架一番,哪會有如今越黨嚴派,涼官蜀吏的分別。
不過隔了這么些年之后,尤其前幾年帶著憐兒去看老爺子的時候,有一次老爺子跟我說了些話,他說他覺得如今有些力不從心,估計這個刺史在當個幾年的,也算交了差,本就覺得有些對不住徐將軍當年的提攜之恩,尸餐素位的事不愿意做,早點退下來,讓能者上去。
我當時還當老爺子喝醉了酒,再說胡話,如今一看,還是老爺子深謀遠慮。”
婦人皺著眉頭,很是不解。
秦晨撩開馬車簾,望了眼一馬平川的地平線,然后繼續說道“西夏換血,若是只動金陵嚴黨的手,這也不好,太過偏袒,容易天怒人怨,可涼州武官已然成了體系,無論動哪塊磚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更好的,而文臣方面,除了一個涼州刺史,一個涼州別駕,其余的也都不入流。若是撤了別駕位置,上臺之人那就不好說了,而撤刺史頭銜,曹舒曹別駕自然順理成章,而這犟老頭子,當年也是陳錚給請出山的,算是他的底氣班子,等他做了刺史,別駕位置自然而然就會由這老頭子上奏,估計到時候金陵也就看上一眼,便也準了下來,如此一來,刺史和別駕一樣在陳錚的掌握之中,亂不了。
老爺子是有先見之明啊,與其讓陳錚動手,不如自己順水推舟賣個人情,如此一來,還能給當今圣上留個好印象不說,自己也能有個好名聲。嘿,以前我還當自己有些眼光,想著去混混官場,如今一看,還是不入流,老爺子才是大智若愚,若是像徐將軍那般鋒芒,西夏的官場怕也呆不了這么些年。”
李秀月點了點頭說道“退下來也好。”
秦晨笑了笑說道“是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爺子退下來,正好可以幫襯下秦家,就是可惜了,不是全身而退,倒有幾分晚節不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