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哦了一聲,也是點了點頭,想了一會之后,然后說道“都是些粗劣茶葉,公子若是不嫌棄,先潤潤喉,什么事等降燥消火之后再說。”
徐江南嗯了一聲,低頭喝茶,這會一只黃鳥停在房梁之上,輕輕小跳,啾啾個不停,讓人心喜。
而這個傳聞已經在刺史位置上時日不長的老人也是輕輕啜了口茶水,等到苦澀過后,這才開口說道“徐將軍是冤死的,但是死的不冤。”
徐江南皺眉,靜待下文。
李懷深深的看了眼徐江南,瞧見他并未因為自己后半句的不妥而生氣,這個世道,善于聽人說,即便是妄語,能沉住氣,便是好的,老人贊賞說道“孺子可教。”
說完之后,李懷像是在翻很舊的回憶,眼神渾濁,就同尋常上了年紀的農夫毫無差別,想到極處之后,抹了把就像干涸河床一般的老臉,聲音也如風聲從河床穿梭而過的樣子,很有年代感的說道“當年你爹找上老夫的時候,老夫著實有些受寵若驚,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老夫在當年深以為然,不過可惜,別人是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像老夫這樣的窮苦人,別說帝王家,就連士族都瞧不上,再加上那會的儒道法墨諸子看不上諸子,老夫當年先入的縱橫,后來轉的儒生,人家冷暖就不說,白眼吃盡,當時老夫就納悶了,你說都是讀書人,怎么就涇渭分明的那般清楚
后來覺得對不住老婆子,懦弱了一回,投了江,被當今圣上給救了。沒什么好藏的,能騙過別人,難不成還能騙自己再往后經歷過一些事,覺得士族之中出將相是有道理的,寒門士子有才的也多,但為官為吏的時候,眼界不高,辦事結果可能一樣,但的確不如士族的圓滑漂亮,這一點否認不了。”
李懷頓了一下,望著徐江南笑道“而之后,一直到老夫做到了刺史位置,也沒再見過徐將軍一面,可老夫知道,這個刺史位置,也是你爹給的。”
李懷瞧著徐江南細聽的神色,眨眼說道“可無論你信與不信,老夫還是要說,你爹給老夫的是個機會,而不是這一頂官帽,若你覺得當年你爹在朝中有私心,想著用刺史位置拉攏老夫,那便真是大錯特錯了,第一,若老夫是這么個人,定然入不了你爹的眼,第二,你爹若是這樣的人,別說西蜀,就連當時想要帶兵南下都是個問題。”
徐江南似懂非懂。
“你現在不懂是應該的,等哪天你到了你爹的位置上,你就懂了。”李懷端起茶水一邊喝著,一邊說道“而在當時,圣上其實并不看好,涼州太亂,賊寇太多,更有甚者,有人白天是鄉野長者,到了晚上,便是殺人竊賊,圣上怕老夫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整治不了,到時候還得找人收拾個更爛的攤子就不好了。
還不如在朝廷之中找個德高望重之輩出來,一勞永逸。后來圣上找到了老夫,跟老夫坦誠布公說了此事,你爹推老夫上這個位置,圣上也怕是交情問題,畢竟此事若是出了個差池,老夫這輩子估摸著也就是外放的五品官,老夫后來想了想,還是應承了下來。”李懷抬頭看了眼徐江南,咧開嘴露出黃牙,笑了笑然后說道“第一次能位居高位的時候,老夫就因為少了點膽色,錯過了機會,這一次無論如何也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