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回答道“不算猜到,不過活了這么久,是該想想。”等了一會之后,苦笑說道“畢竟照理來說,我早該死了。”
李懷給自己添酒,酒是自家釀的米酒,看起來有些渾濁,一口喝了一小半之后說道“理是這個理,可你能在圣上眼下活下來的道理也很簡單。”
徐江南皺了下眉頭,就連秦晨也是好奇心頓起,坐直了身子。
李懷笑著說道“第一,你還年輕,年輕固然是你的本錢,可同樣,年輕也容易感情用事,老夫也不瞞你,我見過很多關于你的文案,包括一些可能是你做的事,李渡城邊,衛家公子遇刺,想來十有八九便是你做的,是與不是”李懷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盯著徐江南眼睛。
徐江南只是輕微點頭。
李懷暗嘆一聲說道“若是衛澈身死,江湖跟朝廷又得冷戰多年,照理來說你的局面會好過,但最后你還是出了手,衛澈活了下來,而在這之后平王府滿門被殺似乎是衛家的手筆,從這里看,似乎李渡城邊襲殺衛澈的是圣上的旨意”說完以后李懷沒等徐江南開口,又是說道“可無論你信還是不信,這話我也要說,權當是提醒,老夫也沒十成把握,金陵有殺衛澈的動機,可同樣,也有不殺的理由,衛家是扎在金陵心口的一根刺,這不假,可什么時候拔出來就大有文章可說,至少在當下,這刺拔了以后那個傷口誰來填方家有心,可西蜀道實在太遠,遠不如找個地頭蛇來的穩妥,衛城當中,倒是有幾家還可以,也僅僅是可以的程度,具體還得看手段。
而且,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看,衛澈入京,效果就差了”
老人手指在桌上輕敲,點到即止。
徐江南之前沒有深思過這件事,他只想到衛澈死后對于金陵來說自然是個好事,是好事那就有動機,有動機一切就順理成章,這會遭老人一通提醒,似乎自己還是小看了此事背后的老狐貍,深吸一口氣,姜還是老的辣。
老人看見徐江南的作態也是輕輕一笑,然后繼續說道“你別小看了自己,在你背后,博弈的勢力有很多,大的也有,西夏北齊,世家也有,衛家方家,還有很多類似周東年這樣的朝廷命官,看不見的看得見的,都會在這棋秤上落子,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不過李渡城此事算是你歪打正著,給了自己一條活路。”
徐江南正色說道“此言何解”
老人嘴角一鉤,滿飲一杯米酒,秦晨見狀連忙起身添酒。
老人將酒吞咽下去,吐了口蕩氣回腸的酒氣之后說道“你想想,一個能讓他抓到把柄的人,和一個性格上無從下手的人,誰活的久就比如當今的西夏官場,你作為上官,提拔下官,你愿意找一個有把柄在你手中的,還是愿意找一個處處無破綻的人答案顯然易見,一樣的道理,若你是個有跡可循的人,就算你走的再遠,也有破綻,而且衛家公子終究是入了金陵,你能為他出手第一次,自然就會有第二次,且不說在衛家公子身上下圈套,就光衛澈這個人,只要在金陵一天,你就不覺得掣肘
第二點,老夫雖未曾與圣上朝夕相處,幾十年下來,也是知道圣上眼光之深,不亞徐將軍,而且,在某一點上,圣上和徐暄很是相似。”這會日頭已經落山,桌上盆碗的影子拖的老長,老人興致也高,喝了酒,估摸著這會酒勁上來了,瞇了下眼之后又是說道“便是魄力,徐暄撇開景州文治,徑直往豪強滿地的長安跑,拿了個天下第二的名頭,當今圣上敢讓一下棋書生入行伍掌軍,殺了個中原五州出來。”
老人停了一下,又睨了一眼徐江南,笑道“你也不差,衛城一事,可在長安傳了個遍,老夫隨處去個茶館酒肆就能聽到你的事跡,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雖說以當年西夏的境地,不拿出點魄力出來不行,但要點頭,又何嘗簡單了,既然如此,而今你在當今圣上的眼里,又有破綻,再者你想要為你爹翻案,第一關闖的可不是皇家這道坎,而是傳承多年的世家和朝廷那些只為爭名奪利的朱紫大官,在這一點上,當今圣上可是能坐收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