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的情感和常人不同,這一點和呂清有些像,他也固執,不會說出來,更加不會表現出來,從小開始,兩個孤兒,一個江南,一個煙雨,就住在雁北城里,平素街坊倒也沒說過什么難聽的話,不過那些話語倒是借著街坊同歲的玩伴翻臉之后口無遮攔的說了出來,時而久之,小江南和小煙雨便是所謂的相依為命,再大一點之后,更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尤其他時常不在院子里住,跟著先生出門之后,就會開始學著看月光,直到有一次他強出頭被人打了個半死,到了晚上,更是皮青臉腫的坐在破爛石階上,仰著頭,看著那一抹皎潔,想了很久,直到后來被李先生嘲諷說還想當行俠仗義的大俠
徐江南只是惡狠狠的轉頭,沒有說話,再往后的幾天,就算有事,他也不會悉數跟李閑秋說,等到氣散了之后,他也發現自己養成了習慣,習慣把事情藏在心里,時而久之以后,就會越加想小煙雨,因為只有她,徐江南可以肆無忌憚的發著牢騷,以至于到現在自己都沒覺察到的依賴感,他可以用很平淡的神情來看人間起落,但不代表他不羨慕,最初的時候跟街坊玩伴翻臉,他們說這些那些的難聽話語,有時候被他們的娘親聽到,被捏著耳朵帶回去,起先他是幸災樂禍,再往后就是艷羨。
后來小煙雨去了春煙坊,他跟著先生一出門就是數月半載,沒人可以說話,而這樣的人常常有個特性,就是沒有安全感,作態嘻哈,卻很難信任別人,但凡有些能力的,在他這里這里都很難受到待見,云淡風輕,當然不是他有著與人為惡的心性,就是這些年來獨處的弊端,而對于黃梁生,魏陽,余舍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常百姓,就會有著天然好感,因為這樣,他也不會受傷,天生寡情的人其實最重情。
可對于認定的人或者事很容易產生依賴感覺,這不是矯情,就像有些人習慣一醉解千愁一樣,他只是習慣身邊的事物和人,比如衛澈,當年初見時候,兩個人難兄難弟,衛澈那會剛從江湖之中爬出來,雖說懂點武功,但那時候在徐江南看來,一個能被四位壯漢從“抬”出來的落魄書生,怎么瞧也不想個武林高手的模樣,認了這個兄弟,在衛城的時候就愿意替他擋兩刀,只是雖說在那之前衛澈若有若無的提了幾句,他也是點了頭,只不過發生的時候還是覺得措手不及,當中自然也有失望,事后李渡城聽到那句對不起才覺得好受,這就是他,行事意氣,卻在感情上小心卑微的徐江南,不然被一個世家小姐看上,那不是喜上眉梢好幾年的事,在他這里,卻避之不及。
而桃木劍雖說只是一樣趁手的物件,至少他知道這柄劍救了自己不少,在他這里,要勝過不少人,至于正邪的說法,早在弘道大師那里就領教過,他不信,但不能否認弘道大師的觀念能代表很多江湖人,他在那段時間也受過不少影響,想了很久之后,在劍閣當中找到過一個答案,當中文案有過一句話,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話就實在的多,較之空中樓閣一般的正邪至少看得見摸得著。
徐江南想了想,然后屁股蛋朝著桃木劍挪了挪,捧上一手黃沙,徑直從劍柄位置漸漸放下,口中喃喃,“我以前跟小煙雨說過,要當一名俠客,名揚天下的那種,后來覺得先生口中說的那種大俠太難了,就偷偷減了一點,行俠仗義的事要做,但前提是自己能活著,不然怎么做更多行俠的事你說是不是這個理”說了之后又羞赧的笑了笑,“但是知恩圖報我沒丟,這個得記著,一輩子都記著,不然就不是俠客,是白眼狼了。
所以呢,至于你的名號是正是邪,不管我的事,我在衛城欠你一條命,清月寨上也欠你一條命,大不了還給你,至于那些人的話語,先生當年都沒怕過,沒理由我會怕再者先人都說過,圣人不死,大盜不止,這話說得才對,接地氣不是,天下哪里有過圣人又哪里有過大盜,無非都是時勢問題,金陵那群人自賣自夸而已,先生斬了白云峰,江湖也就念叨幾句不就是一個時勢問題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哪個不是”徐江南越說眼神越亮,就像一個原本就想說幾句安慰自己的話,到頭來卻看到了出路一樣。
至于呂清說的,他就是不理,寧肯自說自話像個瘋子一樣,手上拿著沙子,他也不信呂清如今身負重傷,吐血這種事他也有過,吐吐就習慣了,不過當他瞥眼偷偷一看,整個人的神情都呆滯了下來,呂清節節敗退,身上猶如染血一般,手上拿著半柄斷劍,臉色蒼白,寧西居面色平靜,手掌如刃,往下一劈,徐江南只能聽到風聲穿梭而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