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連城正要倒撐著起來,徐江南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到跟前,先是拍掉蘇連城手上的長刀,緊接著一柄劍架在他脖子上,徐江南收斂神色,并沒有什么放松或者喜悅的心情,這與他來說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愣了一下之后,徐江南將劍收了回來,清淡說了一句,“我說到做到,不殺你。”徐江南沒說放,也沒說饒字,之前說奴才的時候他已經試出來這個人還有點傲氣,若是說了,指不定就真死了。
說完以后,徐江南提起手咬掉酒壇子上的紅布,猛然灌了一口,也不管是因為結果還是因為徐江南的做法而目瞪口呆的一行人,同樣不管還有聞訊趕來的辛年一伙,精兵良將,殺氣凜然,徐江南卻沒有理,一手提著劍,一手提著酒壇,一邊喝,一邊稀松落寞的往城外走去。
辛年為首身披重鎧,腰間配刀,胯下駿馬,背后約莫十來號佩刀冷面漢子,算是剛到,只見到沙散之后徐江南的那一劍,沒有嚇破膽,也沒有一個慫包,全是戰場上活下來的鐵骨漢子,可也就是這么不過二十號的鐵骨漢子,就那么盯著面前一副落寞表情的年輕人,面色激動,尤其是辛年,太陽穴上青筋鼓起,二十年前,他連一個小旗官都算不上,當然就沒怎么見過徐暄,可但凡見過一面的,哪個不記著萬年,萬萬年就像被刀一筆筆的刻在心口,二十年了,要平白說徐暄的具體樣子,辛年可能記不住,描繪不出來。可徐江南往這里一站,一個眉眼幾分像的模子往這里一站,就算氣質比不得當年徐暄,辛年也分得清楚這位仰頭喝酒的年輕人是誰。
辛年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后,沉聲說道“讓路。”
而徐江南則是提劍飲酒,六親不認的提酒狷狂離開,大笑不止,只不過笑聲在眾人耳里卻是悲涼。也怪不得他,從戈壁回來,李閑秋一事本來就在心口上動了刀子,而今又碰到了那個神出鬼沒的老人,當時他也就是身子消沉困乏,至于精神到無大礙,可也就是這么個身體狀況,卻是聽到了這輩子算是最想知道的事情,悵然若失,世事無常,他就覺得似乎在這幾日的功夫里,所有的世事無常都急著過來趕場,先是一刀子捅在李閑秋那,而今又一刀子,卻是捅在徐暄身上,救他的人算是他的半個殺父仇人。
魏青山放下手臂,朝著衛月使了個眼色,又在衛月耳邊說道了幾句輕言,衛月抿著唇,很是牽強的笑了笑,撿過徐江南漏下的劍匣,繞了個道,消失在夜色當中,魏青山瞧見衛月離開之后,魏青山莫名也是生了股殺氣,順手撿了枚葉子,在潛入街道的時候,又是順手一拋,像是什么事情都沒有。
等到徐江南消失之后,辛年這才回過神來,慍色滿臉,他不是那些個把輕重緩急放在心里的人,心里有話就說話,有骨頭就吐骨頭,徐江南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但是經過徐江南這一茬,辛年的臉色也好看不起來,他本來就是徐暄從涼州帶出來的人,雖然沒混上個臺面,這東西可是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事情,就跟文人一樣,投到誰的門下,那就算是誰家的桃李,誰家的門人了,再者辛年本來就以徐暄的北字軍為榮,如今整個西夏都是北字軍給打下來的,還不夠挺直腰板吹上一輩子而北字軍,幾十場南征北戰下來,說是徐暄的私軍都不為過。
說句難聽的話,辛年就掛著北字軍的牌子,別人眼里算是徐暄的狗,指誰咬誰的那種,辛年本來就是個直腸子的渾人,不然也不會幾十年還都是個小旗官,夜間聞聽到徐家后人出現,馬不停蹄趕過來就能表了自己的心意,見著徐江南,話沒說原本的一絲疑慮早就煙消云散,要說這個年輕人不是徐家后人,辛年拿著刀都敢上去拼命,只不過這存了二十多年的一句公子,還沒出口,就已經被徐江南的神情給胎死腹中,當然這句公子不是討好味道,而是辛年覺得應該叫的,他們身上的榮譽是徐暄給的,于情于理這聲公子都得喊,無關朝廷。
如今出現了這樣的狀況,辛年朝著地上啜了口唾沫,瞇著眼梭巡著一干人等,馬蹄有些騷亂,雖然辛年背后只站了十來個佩刀的漢子,可沒人覺得辛年就帶來了這么十來個,誰都有些路子在這個城里,不然整個西北不早就寇盡匪絕了嗎城外十里處,那里騷動的馬蹄才多,一匹匹良馬喘著熱氣,三百號人就盯著城的上空。
一群七品八品的江湖人士也是因此動都不敢動,要殺面前這十來號人簡單,可殺了人之后呢誰敢說能活著跑出涼州細細想著,有人忍不住上前討好,才走上一步,辛年殺氣橫溢的瞪了他一眼,連忙縮脖子縮頸退了回去,一臉訕笑。
蘇連城更是躺在殘垣之中,仰著頭,看著月亮,于他來說,打擊也大,二十年的蟄伏,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機會,而今機會卻沒了,心里也就空了一塊,起來以后,提起刀,失魂落魄往城外走去。
辛年冷著眼,正要往前走著,有個人湊上來在耳邊指著蘇連城說了幾句,辛年愣了下,然后擺了擺手,任由蘇連城出城,等到蘇連城消失在街道盡頭的時候,辛年下馬拍了拍手上的刀,寒著聲說道“唐公子啊唐公子,你這膽子還真是大啊。看樣子沒把辛某人前幾日的話語給放在心上,嘶,唐公子是不是瞧不起辛某人這個小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