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這位尋常不愛說話的西夏第二人滔滔不絕說了很多,陳錚也是頻頻點頭,有些地方不好出口又心知肚明,就比如程家,其實要讓程君嗣上去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后面一個千百年的書香門第,至于為什么不給這個人情,無非就是跟衛家走的太近,無論哪里,只要在西夏的版圖里,一家獨大的只能是皇家,即便是西蜀道,陳錚也不會點這么一個頭,這是不能直言的地方,當然也有疑惑的地方,不過他又不想開口打斷,只得聽納蘭繼續說道“所以啊,讓衛家老爺子看中衛玦的唯一原因,就是大智若愚。”
納蘭說道這里的時候,沉吟了一會,后來又輕輕嘆息說道“當年圣上逼衛玦入京,最后死了個姓陸的女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照理來說這手筆應該是衛老爺子的授意,可即便如此,衛玦能二十年不怪朝廷,且沒有一句亂語,這已經異于常人,再者老爺子過世之后到如今沒有一年也有半載,衛敬離府,衛澈入京,整個衛家說是分崩離析不過分,整個衛家也就衛玦一人,他要真是個草莽草包,在衛城這個地段不至于連塊肉都不掉下來,唯一的理由就是想讓獨子衛澈在金陵安心,不想讓這個親生兒子因為衛家的事分心,先前折了個媳婦,這會若是再死個兒子,再是大智若愚也沒用了啊,露出馬腳自然也能原諒。
所以這么一看,衛玦是個聰明人啊,不過這樣也好,有些話聰明人也就不好開口跟衛澈去說。”
陳錚聽出來納蘭這話語中有打抱不平的意思,但他沒有生氣,而今想來在當時的確也是逼急了點,以至于衛家徑直死了一個兒媳婦,至此以后他也不敢再提此事,魚死網破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也是這會,劉權招呼人端著蓮子羹過來了,君臣面前一人一碗,陳錚用勺子攪著蓮子羹,又打了個手勢讓人下去。
納蘭怎么說也是一介書生,而且二十多年來滴酒未沾,昨夜也是陳錚的惡趣味來了,所以沒有攔,也就是想看看這位大學士勝不勝酒力,現在看來,是個書生體子,少有的缺了今日早朝,陳錚潤了潤嘴說道“先醒醒酒吧。”
納蘭點了點頭,勉強嘗了一口,然后繼續說道“這一點我能看出來,北齊的陰士未免看不出來,而且就算是沒看出個真切,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性子,江秋寒也不會蜂擁而上,只是而今江秋寒在暗處,衛家在明處,不過好在衛家有著江湖的遮掩,又是西蜀道的地頭蛇,未免就會吃虧,只能說原本的先機沒有了,論博弈手段,衛玦可能會吃虧,但要說被人攻城拔寨一瀉千里不至于,守城手段他還是有的,而且,現在還有一個人盯著江秋寒,就算江秋寒技高一籌,怕也免不了要頭疼幾分。
很多年前的時候,我曾聽一個老人說,他說謝長亭的眼光是奇,天馬行空,羚羊掛角是一絕,卻總是在不露痕跡的時候攻其之必救,卻往往情理之中能取下功績,但江秋寒用計卻是怪,招招離盤,可等到收官的時候才發現,那些俱是關鍵,而且落子不取中土只掛四角的國手,天下間也就只此一人了吧。”說到這里,納蘭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頭。
陳錚笑著說道“怎么了”
納蘭也是一笑,輕松說道“當時那位老人還與我說了一個人,名字叫李顯彰。據說原本是北齊的人,后來游學到了書院,跟著謝夫子呆了幾年,最后把書院的夫子批的一無是處。不過后來不知道去了哪里,前些日子聽說跟李懷搭上了點關系。”
陳錚點了點頭說道“這事我有印象,好像聽說李懷臨走的時候給來了這么一手不是托孤的托孤,倒是讓秦家在長安給找到了立足之地。當年那份天下評還是有點道理的。”
納蘭像是沒有聽到后半句一般說道“老人當時給我說了這么三個人,其中給李顯彰的點評讓我尤其深刻,落子極狠,善后手蟄伏,克敵之喉,就同如芒在背,而且這人向來不計后果,是那種殺人之后還要挖人祖墳的狠辣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