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像個娘們,徐江南其實覺得不止那位吳家的公子,還有那幾位到客棧把他當大姑娘看的八品宗師,有心無膽,倒是之前的書生尋了過來,只不過來了一位,便是之前在鄭家威壓之下而不卑不亢的年輕人,說是姓種,西北邊陲的人,以前是個了不起的大戶,鼎盛之時也是西夏脊梁,能撐起西夏文官一脈的半邊天,可惜曇花一現,種家后繼無人,漸漸淪落為尋常世家,瞧這個樣子,似乎種家出了個人物,至于大不大,那得看本事,看胸口里的文章深不深。
過來的時候,一個是謝過徐江南之前的仗義相助,這一點徐江南沒有贊同,第二個便是問在徐江南,江湖和朝廷在百姓眼里,哪個更重要。徐江南起先一愣,而后求助一般看向衛月,衛月撇過頭,一副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架勢,拿著釣竿,時不時扯一下魚竿,又豎起耳朵,想聽徐江南究竟如何回答。
要說武道,徐江南可能走到了書生前面,可要說這些讓人信服的道理,徐江南還真比不過這些讀書人,眼見衛月不靠譜,徐江南也沒了法子,總不能揮著袖子說不知道吧。
靜下心,理了理思緒,要說朝廷重要,可任由草寇欺壓百姓的也是朝廷的不作為,可要是沒有朝廷,沒有法,百姓也不能安居樂業,可要說沒有江湖,行俠仗義,大俠意氣全都沒了,就像喝茶沒有談資,酒水沒了味道,也不行,徐江南微微抬眸,看著種書生的正經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心神一定,微笑說道“難道不是看江湖和朝廷在這二者心里百姓的分量孰重”
種書生突然昂頭,盯著徐江南的眼睛,一點也沒有懼怕的樣子,過了一會,笑容漸顯,只是原本古板的面孔似乎很久沒有笑過了,這一回笑起來有些僵硬,也很難看。
笑完以后拱手一拜,輕松說道“之前聽人說徐公子是李先生膝下門生,如今一看,江湖大幸,百姓大幸。”
徐江南突然說道“若是我說江湖重于朝廷,你會如何”
種青璟絲毫不隱瞞的說道“身懷絕世武功而不通理者,要么會成為別人的手中刀,要么就是天下首惡,遲早而已。若是公子答朝廷重于江湖,日后或可為朝廷掌中劍,若公子答江湖大過朝廷,種某必死。”
徐江南愣了一下,回過味來時,這位種家的書生已經走遠。
衛月后知后覺湊過來,疑惑問道“為什么是他死”
徐江南顯然還記得衛月之前不拉他一把的拙劣勾當,哼哼說道“自己悟。”
說著就去拿酒,不多時,笑出聲來。
衛月正因為想不通此事而煩惱,見到徐江南自顧自笑,更是煩上加煩,佯怒說道“你笑什么”
徐江南回過頭說道“我一路上遇見過許多書生,但是覺得有趣的也就兩三人,一個在青樓旁邊擺攤,姓柳,據說現在在西夏朝廷上做了個大官,前段時間西夏朝廷雞飛狗跳的,似乎就是這人給鬧的,可把簍子捅破了之后,人就閉府不出,納蘭天下還給他送過書,似乎有衣缽相傳的味道,就連陳錚也給他賜字,叫什么卿相,牛氣大了,還有個背著媳婦進城的,姓周,后來聽人說他是禮部尚書的兒子,因為徐家的事老尚書撞死在金殿上,所以去了北齊,如今在謝長亭那里,以后有機會得請他喝酒,再去老尚書那里倒杯酒,還有個姓李,請我在書院里面喝酒,說書氣不如酒氣,讀書多了腦子會糊涂,酒不會,只會越喝越清醒,我當時問他為什么,他說書讀多了會說謊話,酒喝多了會說實話,還不清醒還說書就那么多頁,人的眼光可不止那么遠,我覺得有道理又沒道理,但說不出道理所在,又講不出沒有道理的理由。”
徐江南輕輕拍了拍腿,繼續說道“如今又多了一個,姓種,手無縛雞之力卻又敢找我拼命的。”
衛月岔開話題,起身想去看魚簍里有多少魚,開心說今天可以讓店家加餐了。
不過等見到魚簍里不忍直視的場景后,嘆氣說道“魚肉吃不到了,喝點魚湯也行。”
徐江南笑了笑,沒有說話,找了個舒服的草地,就那么平躺了下去,用手枕著頭,立秋以后的陽光溫和許多,也不刺眼,時不時又有秋風襲來,很是舒爽,衛月蹲在水邊悄悄整理了一下姿容,這樣的天氣她也喜歡,以前常在西蜀道,多山多林,水氣重,一到秋天的時候,這些個習武之人早年受傷的病根就體現出來了,關節上多多少少會有點疼痛,不過這些點的疼痛感對江湖人來說本就是家常便飯一般,如今從金陵北上,濕氣少,疼痛感就少了很多,總歸是討喜的事情。
衛月性子喜動,尤其在終身大事定了之后,原本跟在沈涔身邊修煉出來的定性又開始渙散,時不時拉一下釣竿看有沒有魚兒上鉤,又時不時雙手托腮望著青黛遠山,到最后自己把自己玩無聊了以后,這才小跑到徐江南的旁邊,學著他的樣子躺了下去,才盞茶功夫,想了一下,伸手將徐江南的手臂從腦后勾了出來,然后將頭枕在上面,舒舒服服的舒了口氣,滿意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