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睜開眼,臉頰抖動,之前陳憐起誓死效北齊的時候前者都沒有如此激動,待平復心情之后,感慨說道“先生大才。”
謝長亭謙虛說道“大才不是臣,是如今的長史。”
陳秀疑惑的哦了一聲,用手敲了敲桌子說道“就是你門上的長史倒是聽說過,原來西夏尚書的兒子,如今在你門上任長史位置,來了半年。也沒瞧見有多少鋒芒。先生會不會高看了。”
謝長亭輕輕一笑,回應說道“納蘭天下在西夏二十年,真要論功建樹,世上人能說出幾分但要說納蘭在西夏二十年無功,誰都會把說這話的人當瘋子。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善醫者無煌煌之名。臣不是良醫,他才是。”
老人聞言,興致突然來了,往前湊了湊身子,雙手相互摩挲,指節上的老繭沙沙作響,良久之后說道“他能比肩西夏的納蘭天下”
謝長亭實誠說道“不好說,但眼下來看,有機會。他和納蘭一般,都是堂堂正正的讀書人,跟我們這般求名求利的市儈人不同,他掌權,可以給魯地的士子一個信號,北齊要用讀書人。這一點徐暄比我看的遠,二十年前就開始布局,到如今士子北上,這些人才是朝廷的支柱,武將能奪城,能守地,但要論安民,還得要士子,所以二十年的眼光布局,讓西夏如今有了北上的實力,但北齊不是沒有機會,晚一步不是沒有追的可能,魯地是士子圣地,五千年前的稷下學宮,到如今的翰林士院。
讀書人眼里的圣地在我們北齊,西夏搶江湖,那我們北齊搶士林。一樣不落下成。就是可惜”
這話到這里便停了下來,而老人這會就像個老酒鬼,已然聞到酒香,但你說沒酒了,他如何能受得了,趕忙問道“可惜什么”
謝長亭斟酌了一會,苦笑說道“他出自西夏不說,還是臣府上的長史,要掌權,不容易。得君上信,要放權。”謝長亭的這番話其實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要天子放權,而且是沒有留任何余地,這種腔調放在任何朝堂都少見,甚至徐暄都沒有如此跟陳錚說過,再者便是謝長亭一份推恩令,是給皇家收權,以前北齊,世家都是長子繼位,而家產也是留給長子,但推恩令便是除長子之外,次子也有權力分封家產,如此一來,十年百年之后,不管封地,還是財物,由一分二簡單,由二聚一便難了許多,由此下去能束縛皇權的龐然大物自然而然便分崩離析,這份詔令雖然損害了長子的利益,但作為世家也好,封王的諸侯也罷,哪個家里不是子孫成群哪家都是一個長子,次子成群
愿意分家產還好,要是不愿意,且不說有官方詔令在前,就光這些次子群狼的內斗,也能讓這些世家喝上一壺,原本只是喝點湯,現在能吃肉,哪怕只是三分,這些次子也會紅眼。要是鬧到官家那最好,本來朝廷就在尋覓借口來找這些世家的麻煩,有人送上門來,自然不會讓這些世家好過,不死也得扒層皮。
這等收權手段,實在心狠,也難怪陳憐見了推恩令之后喜笑顏開。
但要是說收權只是為了放給周彥歆,這必然會讓陳秀覺得謝長亭是別有用心,但唯一的好處也只是放給周彥歆,要是放給謝長亭自己,陳秀哪怕三十年不管朝堂事,也不會點這個頭。
不然二十年前,謝長亭連上一日連上三封奏折,求北齊南下,陳秀也是留中不發。
謝長亭事后不說,但二十年不再提南下一事,就能表明心跡,既然你陳家開始防范我謝長亭,那好,我謝長亭就做丞相,不再當謀臣。
果不其然,陳秀開始斟酌起來,謝長亭也是攏袖不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會的后者已經不強求,也不會做出一日三奏同一事件的夸張舉動出來。
陳秀在謝長亭臉上瞧不出端倪,只好說道“先生有幾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