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有些哭
笑不得,也不得不服,從北境歸來之后,陳煙雨這一個月的變化著實有些大,之前性子都像個楚楚可憐的小姐樣子,如今卻是一副典型禍國殃民的狐貍樣子,聞言卻是撇過頭笑著說道“危言聳聽”
陳煙雨這會卻是將撇過頭去的徐江南正過臉來,正了正臉色,輕聲說道“這兩三年來我在宮里,遠的先不說,我在沈姨邊上學了十年,見多了太多人,他們笑得有多真誠,最后一刀就有多深。
你過去金陵的時候,我就知道陳錚這個人可以信,因為金陵的禁軍都調任在城內,他讓我來找你,如果想讓你死,那天你出不了城,我信他不代表不防他,他能把你扶正,也能把你踩死。你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也信你爹,我也信這話,但我不一樣,在我這里這些事情跟你比起來,不值一提,但凡有什么事可能對你有威脅,那之前的所有我都可以推翻。我知道如果有一天衛月不見了,你肯定發瘋,衛家也會發瘋,陳錚是個將死之人,到時候場面就收拾不了。”
徐江南似笑非笑的望著陳煙雨,窗外的夕陽正巧落在陳煙雨精致的面容上。“沒有私心”
陳煙雨正色了一小會,立而又笑容岑岑,不假思索說道“有私心,但我也沒說錯,她的東西我不去爭,老太太將唐家傳家的鐲子給她我不管,她到我面前顯擺我也不在意,這是她應得的。但我孩子的家業出身,我這個當娘親的得給他掙著,換句話說,她想給她兒子攢基業沒問題,但是我給我兒子要個出身,你不能說我吧,”
徐江南掙脫陳煙雨的手臂,走到一旁的茶水桌上坐下,倒了杯茶水,將要喝的時候,似乎想起之前在陳錚那已經喝了不少茶,又將茶水擱下,不點頭也不搖頭,“其實我點頭搖頭也沒多大用,是嗎”
陳煙雨笑著在徐江南旁邊坐下,“是的。”可良久之后,陳煙雨低頭說道“只有這么一次機會了。原本我也想著就算了,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一次過去,真就沒回來了,而且西夏也敗了,結局會如何西夏唯一的公主繼續被朝廷推出去,老太公一輩子清貴,我也不會想著臨到頭來還去污了唐家的門楣,其實我也知道,真要到那時候,唐家出面也不一定能保住這個孩子,但有希望我還是想試一下,老太公的聲望,加上徐家的招牌,機會還是有的,至于西夏的江山是不是這個孩子來坐,已經無關緊要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徐唐兩家招牌會讓遼金人痛下殺手,他更加沒有長活的理由,你要想,若是徐唐兩家都保不住他,要是他舉目無親,肯定是活不了的,難道還有第二個李先生”
徐江南張了張口,卻被陳煙雨伸手打斷,陳煙雨眼神熠熠望著透進來的陽光,怔怔說道“陳錚自己也說他的身子最多也就一兩年的事,他之前讓我想想,回來之后的這段時間我也在想,不單單是這件事,而是以后,以前沒想過,這個念頭不能有,一有這念頭就會源源不斷的往下想,就像一潭死水,突然被人開了個活眼,這水阿,就不斷的往上涌,你再想壓住這個念頭就難了。我是個活在黑暗的人,在涼州也好,在金陵長安也罷,也就只有晚上的時候,我才會覺得安全,晚上呆久了,成了習慣本來也無事,可突然有一天,有人讓我看到了黎明。”
陳煙雨突然轉過頭,就那么盯著徐江南,眸子閃亮,噙著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低著嗓音說道“然后我就開始學著陳錚,會時常在臺階上等天明,再后來就有點貪心了,想看看夜前的夕陽會是什么樣子,看看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我們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兒女滿堂,在后面會不會子孫繞膝,這些念頭,就像我在懸崖邊上被什么東西拽住了一般,懸崖底下有人在死命的拽我,我也不清楚如此這般的行事對或不對,我也不管對與不對,但我想試試,
萬一有條路真的能見夕日呢
就像你娘親當年一樣,都是死路,也想挑一條不算太死的死路走,這段時間夜里,我也時常夢魘,我夢見自己身孕,然后又得知你葬身遼金的消息,每次到這個時候,我就醒過來,渾身冰涼,我也夢見過其余的,比如你活著回來,你我的兒子成了西夏的君主,然后我只是西夏的國母,而你和衛月窗外疏梅篩月影,那時候,我可是可真就應了一句古話,其身之悲切,亦不能以寸管而蓋之。”
之前徐江南沒想到這么一層,到現在被陳煙雨這么一提,似乎是這么一個道理,要是陳煙雨真有了身孕,這個孩子定然能決定日后西夏的走向,倒要真是個男兒身,陳煙雨再想用那個身份,到時候不但是整個西夏朝廷,整個西夏的人都不會答應,英雄也會氣短,兒女情長自然也合情理,尤其是陳煙雨這種早年一直在凡塵捉摸的女子,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