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遠其實……對方拭非這人好奇死了。可要與她保持距離。不問,就是不問。
二人去了米鋪,那里生意蕭條。方拭非恰好買了一籃子米,裝滿。
那籃子并不大,這些看起來吃不了多久。
林行遠看著便說:“你可以多買些。我幫你扛回去。就先買個兩袋吧。”
“買多少吃多少,吃不完不好。”方拭非說,“而且指不定這米價就降了呢?”
她一開口林行遠嚇一跳。
聲音都變了。
米鋪的老板聞言一笑:“想等米價降下來,怕是要等很久了。就是買兩袋米吃完了,也來得及呢。”
方拭非笑笑沒說話,拖著林行遠走出來了。
林行遠幫忙拿過籃子,抓在手里,說道:“我一路過來,聽人說了不少,可這大旱不是早幾年的事情了嗎?今年還是風調雨順的,為何米價依舊居高不下?”
方拭非說:“旱情是過多少年了,可不見人管。你想好到哪里去?”
林行遠道:“哪里沒有人管?朝廷不是年年撥款治理了嗎?這戶部都虧空,還是擠出了一筆銀子買上糧草送來了呀。這嶺南已經亂了,怎可能讓江南一代再步它的后塵?”
“呵,是撥了,可撥到這里的時候,人人連口稀粥都喝不上。加上運河……”方拭非,“算了,說來話長,總之價錢依舊高的很。”
林行遠:“那稅賦總輕了吧?朝廷減免了江南一代的田稅,怎么也該好起來了。”
“是的,減了田稅。那又怎樣?減了一種稅,還有千千萬萬種稅起來。五花八門的苛捐雜稅,多的是你想不出的名目。京師管得到這些嗎?雖說是減了田稅,可朝廷也沒白減,數不清雜役將勞丁都拉了過去,成年累月地不在家中,這田里種地的光剩下老弱病殘孕,朝廷管嗎?”方拭非笑道,“這上頭的人不換,下邊怎么能扶得起來?”
林行遠:“哦……”
方拭非頓了頓問:“你們京城的人,是不是都覺得江南百姓矯情?整日貪安好逸,就等著朝廷發糧補助?”
“沒有。”林行遠說,“我不住京師,我住在上郡。”
方拭非:“那上郡的人怎么想呢?”
林行遠:“上郡?我上郡就是這么干的啊。”
方拭非:“……”
“倒也沒,”林行遠微微一笑,“朝廷發的糧餉是夠的,將士都幫著百姓種地去了,不缺勞丁。加上有我父親坐鎮,沒人敢這樣放肆。日子過得還算很好。偶爾會借兵幫著護送周遭商隊往來,多掙點銀子。再向朝廷哭哭窮,就有錢了。”
方拭非也笑:“那你父親聰明了。”
林行遠跟在方拭非的身后走著,余光掃見,身形一僵。
那方向的攤子上坐著一位光膀子的壯漢,旁邊一婦人端著個碗,一口一口地小心喂到他嘴里。
林行遠一驚:“一大男人,連口粥都要人喂?”
方拭非看了一眼,說道:“手舉不起來,怎么端碗?你要是也榨一天油車,怕連他都比不上。何不食肉糜啊林公子。”
林行遠沉默片刻,悶悶地說:“你別笑話我,有錢又不是我的錯。”
方拭非叫他這一句話給暴擊了,頓時哭笑不得。認真說:“你說得對,是我錯了。我沒笑話你呢。”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鼻尖傳來一股面香。方拭非食指大動,停下腳步,說道:“兩個饅頭。”
那攤販立馬站起來,殷勤一喊:“好嘞,兩個饅頭兩錢!”
林行遠真是牙疼。這價錢都漲翻天了。一錢銀子在平日,別說一個饅頭,他能直接買到五升米。
方拭非說:“買兩個。”
林行遠在后邊補充道:“肉包。”
攤販說:“肉包一個兩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