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笑容滿面,禮節周到,眾人初次相見,能忍就忍了。第二天她還來,氣焰比昨日更盛,不管誰說什么她都能辯駁一句。那架勢擺明了就是要故意挑他們錯處。
大家都知道,什么樣的人最討厭,自作聰明,又不知道自己愚蠢的人——方拭非妥妥就是其中之最。
不消一盞茶的功夫,二樓的諸位公子,皆是面露不悅。
原先和氣商討、熱鬧非凡的氛圍,如今說句話都沒人肯接,叫她毀了個十成十。
周公子摔下筆,走到她面前,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道:“方拭非?知道我是誰嗎?你這輩子都別想考上科舉了。趁早滾回去,叫你爹給你多買兩畝地,種田去吧!”
方拭非揚起眉毛說:“種地好啊。這世上要是種地的人少了,誰去喂飽那一幫飯桶呢?”
周公子:“你——”
方拭非坦蕩道:“我管你是誰?你吏部主考官嗎?你不過與我一樣是個考子。我比你更有才華,更有謀略,文采思辨皆勝你一籌,如果你能考上,我肯定能考上。陛下求賢若渴,真大才者,豈會被淹沒,你在我面前得意什么呢?”
“呵,”周公子看她的眼神里已經滿帶著同情,不屑道:“蠢貨。”
方拭非跳起來道:“你這人怎么罵人呢!”
周公子不將她放在眼里,粗魯地揮了一把,將人推開,徑直下了樓。
方拭非憤而指責:“野蠻!粗俗!無理!哪里像個讀書人的樣子!”
·
這之后,方拭非還真是天天去。
林行遠最初是不跟了的,但任由她去了兩三天,自己反而擔驚受怕起來。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在跟人打架,怎么都安不了心。所以最后又灰溜溜地陪著了。
過了日,周公子不再去那酒樓,里面的人也是少了好些。這看起來,似乎就像方拭非單挑了他們一群權貴子弟,他們怕了人,被襯得像個徒有虛名的草包。
隱隱有類似風聲傳出,眾人哪敢再閃避,立馬就回來了。
可他們不甘心吶!怎么就被一個出身卑微的商戶之子逼到這地步?面子都丟光了!
眾人自是心里不平。從小到大沒受過多少委屈,憑什么要忍方拭非的氣?忍這數天,已經是極限了,方拭非還不肯收手,不就是找死嗎?
幾位京師關系好的公子互相一商討,便一同去找周公子。
周公子聽見方拭非這名字頭就要炸。今年得是犯了什么太歲才能遇到這種人吶?
“他叫我顏面盡失,他叫我成了一大笑話!如何能忍?”
一位姓錢的公子道:“周公子,先不急著生氣。這方拭非不識抬舉,你我還能整治不了他嗎?”
“我早想教訓他,可一直尋不到機會。”周公子說,“如今已經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每日要經過哪里。可他身邊還跟著一個看似習武的人,不知道身手怎樣。”
另外一公子搖頭道:“打他一頓算什么?只要他活著,他定會到處宣揚,說是你我打的。此人巧言善辯,最擅搬弄是非顛倒黑白,即便沒有證據,也能說得有模有樣。那我等不就被坑慘了?”
周公子:“造謠滋事,那不正好抓了他啊?”
“不不,此事弊端甚多。我派人去查他的底細,可他是洪州人,一時半會兒得不到結果。不知道他如此囂張,身后是否有所依仗。我等貿然行事,容易出錯。”
“還有,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人,不知是什么來歷。查不出來。但看他身形舉止,出手闊綽,應該不是一個泛泛之輩。若是你找人去教訓他,怕是在惹禍上身啊。”
“教訓他一次,他也不會退縮,他出生低微,見識短淺,臉皮厚著呢。”
“這等關頭,我等還是要謹慎行事。一朝踏錯,毀了你我聲名,太不值當。”那人說,“那群老酸腐早看我們不過,不能叫他們抓住把柄。”
“教訓人這種事,變數太多,不可。”旁邊錢公子笑道,“殺人,得不血刃。最好的,是叫他自己送死,即省了你我的事,也可免除后顧之憂。”
眾人看向他。
周公子問:“你有辦法?”
“有一個,可以讓他自尋死路,聲名盡毀,而且誰也救不了他。”錢公子輕笑,“不過,需要幾位兄臺稍加配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