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車外,喊道:“顧侍郎。下官乃……”
顧琰冷聲道:“你就是方拭非是吧?本官事先告訴你,要帶你來不是我想帶的,是王尚書與葉郎中叫我帶的。帶你也只是因為戶部其余人皆有要務在身,抽不出時間,才無奈提上你這閑人。本官即不欣賞你,也無意提拔你,你別想著此行來討好我或貼近我。你只是八品小官,而是我四品侍郎,不要妄想一步登天,明白嗎?”
方拭非:“……”
她站在原地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是非常明白啊!
顧琰:“既然已經準備妥當,那便出發,不要在無關緊要的地方再多耽擱。”
方拭非聞言,立即去到林行遠所在的馬車,跳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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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琰身體不佳,一旦吹風就容易咳嗽。即便坐著馬車,一路顛簸,也不是他能長期承受的。
但此人頗有覺悟,秉持著寧快不寧快,早死早超生的信念,堅持住日夜兼程地趕路,最后反折騰得自己面黃肌瘦。
顧琰每日只喝白粥,直接配點小菜或制好的調料,灑進粥里,看著就覺得味道寡淡,毫無食欲。但沒有辦法,其余東西油煙味一重他就受不了,還要每天喝一貼煎好的補藥,嘴巴里苦,更什么都不想吃了。
路上路徑哪個縣城,或者遇到休息的茶寮,可以在粥里打個新鮮的雞蛋。
他雖然不喜歡吃飯,但每次端過去的東西,還是空著送出來了。
這些都由仆人拿進他的馬車,再小心帶出來。是以一路過去,方拭非竟然真的半句話都沒同他說過。
倒是有幾次休息,方拭非坐在路邊安靜吃飯,能感受到一股似有似無的視線在她身上徘徊。
方拭非很無奈。為什么要偷看她?
林行遠聽著他壓抑的咳嗽聲都覺得心驚肉跳,說道:“狠人。”
健康的人或許體會不到常年久病之人的痛苦,而顧琰又是個絕對好強的人,從不在外人面前示弱。他這樣的倔強,哪里像個養尊處優,受不得罪的王爺?
對自己都這樣,對別人就更別說了。難怪要說滿朝文武,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顧琰。某些人在他的眼里,恐怕確實松散難堪。
方拭非也這樣覺得。
要是逼她每天吃不喜歡的東西,肯定要脾氣暴躁,見誰罵誰。
倒是明白顧琰起初喝斥她。自己坐在馬車里一臉病態,自然不希望別人過去探望關懷。多問一句,他又不能好起來。
但是,他自己過得不痛快,卻并不限制方拭非和林行遠的飲食。隨行的幾位侍衛偶爾還會聽他指示,去途徑的城里買些葷菜回來,或是在路上打點野味,給幾人打牙祭。
放雜物的馬車里存著不少干牛肉,顧琰一點沒吃,也全給方拭非他們了。
想來就是個面冷心熱的人。
一路舟車勞頓,在方拭非都替他覺得勞累的時候,終于到了荊州。
上面委任監察御史的公文或許到了,也或許沒到,反正顧琰這次來是臨時起意,而江陵府這邊也并未有人前來迎接。
守門將士審閱公文,淡定放行,并不多問,只是派人前去通知太守與縣令。
三輛馬車駛進州府城門,倒是吸引了不少百姓的目光。
顧琰虛弱的聲音從車內傳來:“先去驛站吧。”
前面侍衛點頭,調整著車頭,一面問路,一面前去驛站。
好歹是江陵府的驛站,不似旁的小縣城那般簡陋。收拾收拾住著還是不錯的。驛站負責的小吏見顧琰前來,大為惶恐,立即收拾出了數個房間,給幾人入住。
方拭非見顧琰抬頭挺胸地從車里下來,手背青筋突起,按著扶手,爬上樓梯,再走進房間。隨后仆人與侍衛將馬車上的東西也帶上去,另外幾個到后院燒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