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又向跑堂叫了幾道菜,把桌子擺滿:“今日這一頓小弟請了,大哥盡興。”
兩人已經吃飽了,于是點了盞溫酒慢慢小酌。
那兄弟見他二人這模樣,就知道他們其實是有事想打聽,夾了兩筷子,便問:“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方拭非放下杯子笑道,“我幾人從南方來,順路到了荊州,想在這邊買點東西回去。只是不算什么內行人,對荊州不甚了解,怕買到假貨。”
男人也抱拳笑道:“這問我可就對了。我在荊州住了四十多年,東西街,南北路,大小商鋪,各行各業,哪家點良心,哪家是徒有虛名,我全知道。今日與二位在此相遇,便是緣分。兩位老弟做個爽快人,那大哥也爽快。有什么想買的,盡管問吧。”
方拭非便說:“我想買些刺繡,買些瓷器,要是可以,能有些手藝玩意兒和金銀器也是可以的。帶回去送人,散賣,都可以。但這品質要拿得出手。”
那人想也不想道:“買荊緞,那就去,買酒,那就去風霜酒樓,買……”
方拭非搖頭打斷說:“可是我不想買荊緞。”
“咦?為何?”食客詫異道,“你來了荊州,卻不想買荊州的東西?這算什么道理?”
方拭非揮舞著手夸張道:“荊緞顏色過于鮮艷,我等更喜歡花樣多變一些的繡品。未必就要制成衣服,單是看看也好。我聽說北方有些店里的刺繡,色彩多變,以花鳥山川入景,就像真畫一樣,栩栩如生,氣勢恢宏。技巧高超,為人驚嘆。小弟還聽說啊,京城還有一個錦繡布莊,最為出門。他店門正中掛著的一副簇金繡,將金線捻得比發絲還細,盤成花樣繡到布上,精細纖巧,工藝精湛。掛了十幾年,依舊燦然如新。只可惜,我是無緣得見啊。”
食客立馬道:“我也聽說過。可這繡藝發展,也就是近朝的事情,會簇金繡法的,那就更少了。大多繡娘都聚在京城,技藝也不會外傳。繡出的成品進獻更了宮中,你想買一副,不大可能。”
林行遠笑道:“你休聽她胡扯。她并非想買這般昂貴的繡品,我二人也沒有那樣的家財。只是想見識多一些別地的佳作,帶回去給人開開眼界。本想去京城,可此行來荊州已經是耽擱了路程,很快就要回去了。所以想問問荊州這里,有沒有別處的土貨,可以都買一些。”
“哦,這我就明白了,你們應該早說呀。”那食客拍桌道,“琳瑯布莊。”
方拭非:“得是好東西才行啊。”
食客道:“好東西!你們盡管去,找不到喜歡的,就來罵我。”
方拭非好奇道:“那家店是什么來頭?是只布匹?賣哪里的布匹?”
“這還真不知道。原先是賣布的,可后來什么都賣,什么都有。”食客回憶片刻,說道:“只知道那家店,總能找到些各地各處的東西。就在半月前,又買了一堆京城來的貨品。現在趕緊去,指不定還能收到一些。”
方拭非:“哦……原來如此。多謝老哥。”
二人付了銀子,出門逛去琳瑯那邊,未曾料想天還未黑,那商鋪就已經關門了。再看左右鄰里,可都還開著呢。
方拭非從門縫里朝里張望,可里邊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過路的人倒是升起了警覺,只看他倆鬼鬼祟祟的覺得不對勁。
林行遠無語地拉過她說:“走罷,先回去。”
方拭非應了聲。
對面攤子上賣包子的一小姑娘,手里還擰著濕毛巾,走過來問:“二位,來這邊找人嗎?”
方拭非打量她兩眼,對她貿然搭話并不放在心上,說道:“不,只是想買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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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回到驛站的時候,顧琰已經醒了。他面色發沉,顯然很不高興。坐在吃飯的大堂里,看著眼前的菜色一動不動。
仆人小心問:“王爺,我出去給您買點吃的。”
“不用了。”顧琰抬眼看見他們走進來,干脆地放下筷子問:“你二人吃了嗎?”
方拭非說:“已經吃飽了。”
驛站的伙食自然是好不到哪里去的。方拭非視線掃過,看得出桌上的清炒白菜色澤不新鮮,中間的湯上面飄著幾塊雞皮,連油渣都擺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