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最后叮囑道:“從這里出去之后,師父就將主持一位傳于你,慧敏啊,你要帶領師兄弟,重振——”
他后半截話直接被斷在喉嚨里,嗓子發出一聲老舊橐龠抽拉似的摩擦聲。
慧敏長大了嘴,臉上斜濺著一道血痕。
慧通從他的瞳孔里,看見自己脖子斷了半截,奇異的是,卻并不覺得怎么痛。
視線天旋地轉,畫面中出現了紅木支撐的梁柱,還有帶著層灰塵的房頂,最后印在他腦海中的東西,是掐著□□印,嘴角含笑的金身佛像。
佛祖啊……
他最后果然死在了這里,陪伴著他的真佛。
“師——父!”
明明他聽見的是近在耳邊的呼聲,那聲音卻仿佛從山谷中傳來那邊狹遠。
眼前銀白色的劍身一旋,上邊正在滑落的血漬順著彈到了他的臉上。
是他的血。
是冰涼的。
林行遠從佛像后跳出,劍尖一指,將靠近的一個僧人踢開。從地上單手抱起顧澤長。
顧澤長整個人在輕微的顫抖,只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先前受傷后疼痛失血的反應。
林行遠大聲喝道::“抓!”
外面大門就被人一腳踢開,成片的光色自門口涌入,道道人影背光而立,臉被隱藏在黑暗中。
不過說兩句話的功夫,外面原本已經這么亮了嗎?
顧澤長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徹底暈了過去。
“殿下!快找大夫!”
方拭非從官兵后面走出,指揮道:“將殿中所有僧人都抓起來,等候審訊!”
·
顧澤長只暈了沒一會兒就醒過來了。
林行遠將他背到寺廟門口的時候,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不忘問道:“慧通呢?他怎么樣了?”
“他的尸首還在里面,我們會再做處置。可能用來示威,就看百姓的情緒了。”身后傳來方拭非的聲音,“殿下,您先去看大夫。手臂的傷務必要根治。”
顧澤長回過頭,那整潔恢宏的殿門,隨著林行遠走動也跟著上下搖晃。然后他們下了階梯,他視線內只剩下層層青灰色的石階。
眩暈感中,再次闔眼睡了過去。
顧澤長手臂受傷,流了不少血,但總算醫治及時,又沒傷到要害,好好調理,不是大問題。怕的就是感染了傷口,發熱生病。
結果真是不走運。先前這事確實嚇到他了,昨夜還又是大風又是大雨的,外邊濕氣重溫度低,讓他很快發起高熱,在房間里睡得昏天暗地,滿嘴胡話。
眾人不予打擾,讓他好好休息。找了好幾位大夫,輪流看著。
方拭非在林行遠的提醒下,從神像后面的密道,搜出了幾箱白銀首飾。同葉書良粗略清點了一遍,約有一萬多兩。
隨后葉書良在寺廟后院單獨提審那位叫慧敏的弟子,將前院百姓與災情人員統籌的重任,交給方拭非。
他平常在戶部坐著,對喝令士兵并不習慣,也不喜歡。反倒是方拭非,行事更為剛硬,且反應迅速,考量到位。
他覺得方拭非更像一個老練的上位人,天生的當權者。
葉書良看著溫和儒雅,可在做事時,從來都是果決狠辣。面對民生國計,更是不比方拭非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