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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戈陽推門進屋的時候,腳步停住了。垂下視線,盯住了側面的地面。
他俸祿有限,每月還要寄回家中用以補貼。在京中沒有私人宅院,每月要準備各式開銷,去參加各個官員的宴席備禮,為官多年,依舊身無長物,捉襟見肘,自然請不起什么奴仆,一直獨自居住。
所以,他一眼就發現自己的鞋子被人動過了。
誰會來他的家?還刻意動了他的鞋子?
盧戈陽是想逃跑的,剛屏息轉了個身,一把冰涼的長劍便架上他的脖子。
劍身貼住他的血脈,讓他滾燙的皮膚冰涼下來。
“差點漏了個人。”那人聲音低沉,顯然有些高傲,略帶諷刺道:“回頭啊,你不是看見過我們了嗎?”
不是他。
盧戈陽喉嚨干澀。雖然恐懼,但頭腦清楚。
之前遇到的幾個都是習慣用刀的,而這個人是用的劍。
同時,一個恐怖的想法出現在他的大腦。
是什么人才能夠驅使這么多不同的高手?是什么人才能悄然無息地混入宮廷殺人滅口?
那答案呼之欲出。
盧戈陽沒有拆穿,只是說道:“我不知道那天發生了什么事,我什么也沒看到。”
“你真是一個聰明人。可我并不喜歡那樣的聰明人。”身后人道,“聰明人只在我面前說不知道,到了別人面前就不一定了。”
盧戈陽極為惶恐的模樣道:“我可以到誰面前去說?我是真的沒有看見,不明白你在說什么。天底下什么東西比得過命重要?”
背后之人笑了下,手上撤了些許力氣。
“你不用急著否認,是那人做事過于魯莽,才被你看見。”他說,“本來我是該殺了你,方能以絕后患。可如今情況不同一般,你畢竟是禮部官員,而我還不想惹禍上身。若是你能主動識趣,那自然最好不過。”
盧戈陽正要松一口氣,那劍刃又貼近了一分,讓他不得片刻喘息。
那人抬頭看著院落各處,說道:“這院子真是破落。隨意翻墻就能進來。就算夜里高呼救命,遠在另外一條街上的巡街使也未必能聽得見。可去路倒算是四通八達。從這里,殺了人,再逃出去,不難。多得是路能避開。”
盧戈陽冷汗都下來了。
他能聽到脖子上被壓住的血管,正在蹦蹦地傳達著心跳的頻率。
那人似在陳述事實般坦然:“我真要殺你,有千百種方法,更談不上需要什么手段,望你明白。”
盧戈陽說:“我自然知道。”
黑衣人冷下聲音說:“天與地自然是有差別的,最多也只能遙遙相望,不是誰想,就能逾越。有的人心比天高,妄圖不該,總會受到懲罰。你若是還想好好活在這世上,就記得我給你的忠告,珍惜自己這條小命吧。離方拭非遠一點。”
盧戈陽沒有回話。
他太過緊張,連脖子上的劍是什么時候撤走的都不知道。
閉著眼睛幾個深呼吸之后,才發現周圍已經安靜下來了。
命如螻蟻。
他在那些人眼中,的確就是命如螻蟻。
盧戈陽握緊拳頭,胸口劇烈起伏。
螻蟻尚且偷生……他是只能偷生。
“盧戈陽!”
盧戈陽正在平復心情,肩上猛被人一拍,手臂后揮就要攻去。
那人躲得極快,一下從背面繞到他的正面。
“盧戈陽?”方拭非說,“你怎么了?”
盧戈陽僵硬張嘴,臉色煞白:“是你。”
“自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方拭非笑道,“你不來找我,我當然只能來找你了。大門都不關,也不怕遭賊?”
二人臉色成鮮明對比。盧戈陽冷汗淋漓中,倒比方拭非還像一個病人。
方拭非笑容漸漸收斂。走到門邊,往兩側張望。
“他往哪里去了?他住在哪里?”方拭非回身問,“他是誰!”
“我不知道。”盧戈陽重復地說這四個字,像是為了說服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