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已經約定要的貨物忽然取消不運,要么是拖著不結算銀款,再要么是干脆在搬運過程中找茬引發口角或是爭端,還有的隨意傳謠說船上有違禁兵器。
這一次次將巡街使弄得焦頭爛額,也讓船廠的日常運作受到極大影響。
顧琰不在,無人替他們做主,負責掌船的船手日日擔憂,夜不能寐,只能提心吊膽地從船員下手,核查運輸都越發嚴格起來,就怕有可疑人士上了船,為陷害顧琰,中途鑿毀船只來個同歸于盡。
畢竟凡與皇權相關,區區幾條人命算什么?如今船廠的聲譽可影響不得。
原本這些都只是小事,哪些店都受過針對或陷害,民間生意不好做的。
主管報不到顧琰那里,退而求其次報到了王聲遠那里。王聲遠是個狠人,直接報給了顧登恒。
顧登恒得知大怒,直接派遣士兵前去船廠附近鎮守。饒是如此,依舊有人敢強行犯錯,自找罪受。這明顯是幕后之人按捺不住了,目標明確,奪走船廠。
船廠是顧琰私人所建,顧登恒原本就心疼顧琰如今重病,哪能容忍他危難之際受人宰割?干脆抓了幾個鬧事流氓,命御史臺協從審訊疑犯,看幾人是否還有黨羽。
那幾個無賴比王聲遠還要更狠一點。要他們坦白,他們就隨口胡說,今日咬出一個不相干的小倒霉來,明日再咬出一個不相干的小可憐來。皮糙肉厚,不懼抽打。
御史臺原本就跟官員糾察有關,如此一來更是忙得不可開交。被連番戲耍,四推御史直接手刃了他們的心都有。
“不必與他們僵持。”御史公說,“告訴他們,再有毫無根據出言污蔑者,好自為之。誣告朝廷命官,一而再,再而三,數倍加罰。去查他們家中還有何親人,一律流放出京。家中分明有子女父母登記在冊,卻不見蹤跡者,再去查清楚,是何人替他做了手腳。世上何來只手遮天之人?”
如此給了方拭非大好機會!
盧戈陽不肯給她線索,她與刑部、大理寺、縣衙皆又沒有交情,無法查找名冊或相關卷宗記錄,在京中如何找人?
總有同僚問她晚上了哪里,為何總是昏昏欲睡。她哪里來的選擇?想靠自己做點事,只是獨自去找搜查京師,用最笨的方法一個個地方找過去,無異于大海撈針,也的確毫無進展。
但如此一來,她就有機會去縣衙翻查京中百姓登記的名冊。
方拭非求著御史公將這任務交給自己,興沖沖地跑去了。
無奈衙門那邊先將名字及各種所需之物準備好,她旁敲側擊,還是沒有翻查的機會。
一群人都太過精明了,精明得她頭疼。
方拭非在臺院奮發查案,朝中終于開始有人亮出爪牙。
官員上奏,說顧琰如今身體不適,已無法管理偌大船廠。事關朝廷漕運,各地糧倉,不可懈怠。需找人接替。
其實此顧慮也不無道理,長久來看更是說得通,然顧登恒的意思很明確。
有人鬧事——當然要查,嚴查,不可姑息。
將船廠交于他人代管——顧侍郎不同意,那就是絕對不可能的。
看似是顧登恒過于寵愛侄兒,反將國之大事任性處置,可方拭非想起顧登恒對她三緘其口,并絕不讓她插手船廠相關事宜,覺得內幕并不簡單。
或許是那船廠里有什么不能告人的事情。顧琰不至于強撐,非捏著手中船廠不放手的道理。
方拭非縱然自己猜測再多也是無用。
天氣開始轉暖之際,顧琰終于愿意見她。
方拭非見到王府前來通傳的小廝,連忙擦干凈手,隨他過去。
她隨小廝走進后院,感覺府中氣氛越加沉悶。里頭藥味彌漫,仆人埋頭做事,不敢多話。
方拭非到門口的時候,顧琰的一位妻妾正從屋里出來。看見有客來,幾名抬手擦淚。
方拭非避開視線,立到一側,請她先過去。對方略一頷首,匆匆離開。
小廝已上前打開一條門縫,示意她趕緊進去。
聽到腳步聲,顧琰知道是她來了,說了一句:“煩人,女人真是愛哭。吵得我耳根不凈,不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