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上下,都猜測那是顧登恒給的錢;或是王聲遠利用戶部職權,從各處坑來的錢;再或者是顧琰利用職權,從各處船商那里半坑半搶的船。
的確是嘛,現在商船上河道,大半都會報顧琰的名字。顧琰為何要保他們?
沒有三分利,誰人五更起?
低價售船,才是合情合理。
他是這樣認為的,沒有絲毫懷疑。
可事實看來,沒錢,從一開始就沒錢。
船廠下的所有船只,雖然所有權的確歸屬船廠,可只有一艘——也就是朝廷給他的那一艘,是真真正正屬于他的。其余所有的船只,名義上為售,實際則為租。
船廠并未支付任何的銀兩購入船只,而是以每月支付一定數額的飛錢,來暫時使用該匹商船。
若是支付不出,則要出售現有船只作為賠償。
一艘賠一艘,全都是這樣來的。
船廠每日獲利,只能將將償還朝廷要發給各處民間船商的飛錢。而所有的獲利,永遠都在還錢的路上。
也就是說,這艘船廠,規模宏大,背負著近千萬兩白銀的債款,繼而發展成了大秦最大的民間船廠。
他要是想將這船廠扭虧為盈,憑他的年齡……重新投個胎吧。
刑部尚書往后翻一頁,就要發出一陣顫抖。到后面,顫抖停了,只剩下一聲聲的狂吼在心底咆哮。
——坑我!
——他們竟然聯手坑我!
真不愧是——不愧是戶部侍郎!
顧琰!
他恨!
他做錯了什么?是什么不可饒恕不可原諒的罪臣嗎?是一個如此令人討厭,活該被人陷害不得善終的佞臣嗎?連顧登恒都幫忙一起坑他!
刑部尚書這一顆心,真是說不出的抑郁。對著桌上的案卷,都打不起精神了。
他深吸兩口氣,叫自己緩過這一波沖擊。
末了,他猛得站了起來。覺得這樣不行。
萬一!哪怕只是萬一!顧登恒同他一樣根本不知情呢?!
顧登恒連顧澤列都可以處置,那顧琰的所作所為,若是看不過眼,會不會替他申冤?
刑部侍郎站起來,在屋內躁動地走了幾圈。
原本他是不該如此天真,去找顧登恒自討沒趣,向他告自己侄子的罪狀。可想想那筆數不到盡頭的欠款,自己名下的船廠,將來慘淡的前途……又抑不住這顆蠢蠢欲動的心。
尤其是,他不得不考慮,如今顧登恒已經病重,而他是唯一一個明了真相又能替他主持公道的人了,若他死了,自己該怎么辦?這罪名可是幾輩子都洗不清。
刑部尚書思及此,不再多慮,抬起頭,堅定地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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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見?”刑部尚書一剎那以為自己的意圖被洞察了,面色鐵青,還是問道:“為何?你說,我有要事要稟!”
“是。”那侍衛面無表情推拒道,“不見。周尚書請回吧。”
刑部尚書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繼續說:“那何時起身?陛下……”
那侍衛冷言打斷他說:“陛下從今日起,不見外人。誰人都不見。”
刑部尚書:“誰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