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怎么,御史臺這地方,靠的還是資歷跟經驗呀。方拭非兩樣都沒有,如何能管理得好臺院?又如何能保證得了公正穩妥?
何況御史大夫的確不怎么喜歡方拭非,下邊的人更說不上期待。
因為王聲遠難以說服御史大夫,與顧琰磨了好一陣,半塞半騙,讓逼得他同意。吏部那里拖了一段時間,終于將方拭非的調令批下來。
方拭非整天留在家里等消息,跟林行遠一陣平白忙活,街頭玩街尾吃,激情都已經消散了一半。
待正式在御史臺做了兩天,另外一半激情也快被晃得一干二凈。
臺院為御史臺三司之一,侍御史別看官職只有六品,實則權責重大。四推御史掌糾彈百官,與給事中、中書舍人更直朝堂,號稱為“小三司”。尤此可見一般。
不過,臺院又與尋常的走訪查案沒有多大關系,多為評事、監察、遷改。若有需要,自然有可以驅使的人,幫他們去查證其中可疑之處,只是院中的一干老臣,不常這樣做。
御史臺中的確能人輩出。因接觸的人大多與重要官員相關,個個皆有私交,身后關系密集龐大,難以揣測,不可輕易得罪。這些人說話滴水不漏,反因為過于圓滑,而顯得不近人情。
加上御史臺規矩嚴明,全不像戶部那樣自由。王聲遠本身在有些事上就顯得不正經,沒事還欺負李侍郎,多個顧琰從不照常理做事,戶部中自己人鬧翻天都有可能。而御史大夫及御史中丞,正面永遠只有一個詞——“公事公辦”,那看人的眼神從來都是冷冰冰不帶感情。
官署中講求輩分與資歷。
方拭非初來乍到,眾人也不指望她能頂上大用,就從雜物瑣事開始入門。
她于御史臺了解不深,也未曾有過斷案的經驗,對大秦律例有些泛解,但絕對算不上精通,在適應磨合之前,難免會出些錯誤。
只要她出錯了,同僚與下官也不苛責,只是默默看著她嘆氣。走一步回頭,回頭一次嘆聲。
方拭非頭都要被吹大了!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方拭非每天都要默念兩句,以安自己受傷的心靈。
于是先從學習熟識各種律例開始。方拭非自覺抱書死磕。
人笨可以但絕不能不讀書。人讀書少也可以但絕對不能叫別人看不起。
然而大秦律法堪稱混亂,有律、令、程、式,都是要學一學。短時間內單靠看書記憶,相似之處容易混雜不說,還有許多條例,因為寫得不明不詳,將她學得一頭霧水。
杜陵曾帶她梳理過,但并未詳述。部分案情復雜者,如何把控全靠御史經驗。其中還有很多可以運轉的余地,就看官員如何合理發揮。方拭非邊看邊咋舌,邊咋舌邊瞎想。
無人為她指導,近月余過去,進展實在稱不上順利。
臺院眾人反而先習慣了。
有她沒她,照舊做事。
好在她的上官御史中丞尚未忘記她,總是來給她親自布置一下任務,叫她整理好,跟著眾人觀摩,再逐漸上手。
只是這個“逐漸”始終提不上日程,她只能一直幫下官做些無足輕重的公務。
林行遠看她一副糾結至死的表情,眉毛從回來起就沒舒展過,更是難得的一聲不吭,忍不住說道:“你這表情能不能不要總是擠成一團?你瞇著眼睛看再多次也是一樣,你看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