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聞最近禮部正在準備科舉事宜,說,自己雖然不是禮部官員,可當年也是進士科頭名,回憶往昔,崢嶸歲月,瀟灑恣意,一片才名,很是感慨。
可觀近兩年來的招中的科舉考生答卷,總覺得有乏味之處,實在想為禮部分憂,所以特意抽出時間,猜了幾份考題,遞給禮部,希望能做參考。
禮部尚書深深吸入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然后“啪”地一下,將它拍到地上。
“混蛋!”禮部尚書大怒道,“他竟戲耍我!”
禮部侍郎將東西撿起來,遲疑道:“是不是不便直言,所以旁敲側擊,想你意會?”
禮部尚書將信將疑:“當真?”
侍郎:“……”
他哪知道當不當真?他哪知道方拭非是什么人?!
二人將文章鋪開,仔細看了一遍。
文風大氣,觀點犀利,就文章本身來說,的確能讓人拍案叫絕。
要這是今年的科舉文章,不看后面的考子,他二人也敢拍下個頭名來。
所謂文風文骨這種東西,有的人就是用再多時間,也寫不出這股味道了。當年或他或王聲遠,乃至是陛下,都是被他這錚錚之氣給騙了。
禮部侍郎嘆道:“他這文寫得是真好。”
禮部尚書癟嘴,酸道:“他也就文章寫得好,事情辦得就不怎么樣了,到處惹事。當初不過一戶部小官,就能闖禍闖得滿朝皆知,這是常人能做到的嗎?”
“可您要說他出事不善,這升遷速度又鮮有人敵,要知道,他是什么來歷?區區水東縣商戶之子而已,在京師連能為他說上半句話的人都找不出來。就偏偏,超過了那么多朝中官宦子弟,一路從戶部跳到御史臺去了。得罪的人不少,但欣賞的人也不少,這錚錚之氣,除卻他的文風,也的確是他的鐵骨呀。”
“雖是如此。”禮部尚書心痛,“他也不是禮部的人吶。”
禮部侍郎又將卷子看了一遍,深意是沒察覺出什么,畢竟文章中根本連禮部的事情都沒有提到,他們縱是想多慮,也沒個機會。
倏地,侍郎腦海中電光火石地一閃,立即掩不住地笑意地去扯禮部尚書,說道:“高尚書,您看,他這會不會是委婉探詢,想來禮部就任?”
禮部尚書:“什么?”
“您看,聽聞他在御史臺所過并不舒服,一身所學難以施展。受御史中丞管轄,又不受御史公器重,有些憋屈。何況臺院那是什么地方,森嚴刻板之地,設計官員彈劾,又有些難言之處。憑方御史那法不容情,略顯偏執的性格,的確會不適應。”
禮部尚書認真看著他,然后點頭:“有理。”
“當初他調離戶部,王尚書與顧侍郎都同意首肯,我是覺得,或許就是二人向陛下示意的也說不定。如此,方拭非心中有了隔閡,不愿意回去也是說得通的。又聞陛下曾想將他調入門下省與中書省,都被拒絕,證明他對這兩處官署并無意愿。”禮部侍郎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自己都要信了:“想想朝廷三省六部,除卻禮部,還有哪個地方,適合他這樣的讀書人?”
禮部尚書鄭重點頭:“老夫就說,不選禮部的人,是要后悔的。”
二人一起對笑。
“他涉獵頗廣,熟知經文,又才思敏捷,聞一知三。氣質也落落大方,瀟灑自然,而且做事勤快,絕不惰怠,的確很適合我禮部啊。”禮部侍郎夸起自己人來那是從不吝嗇的。笑說:“那就找人安排安排?”
禮部尚書矜持起來:“不,再等等。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意愿。先不要聲張。”
禮部侍郎指著他笑道:“高尚書啊高尚書,哈哈哈!”
“哦,對了。”禮部尚書捻著胡須道,“他說他有舊友在我禮部?是誰?讓他……咳。”
“明白。”禮部侍郎說,“不過我從未見過方御史來禮部找人敘舊,此次書信中也只是隨口一提,想來是交情不深吧。”
禮部尚書:“誒,點頭之交也是交呀,這點交情就夠了。你我為官多年,敢隨便與哪人深交嗎?”
禮部侍郎順著他說:“是是,連點頭之交都要特意指明,說明的確是想表現得與我禮部親近一點。”
禮部尚書交握著手,微微搖晃,透露住自己掩飾的興奮與滿足:“現在的年輕人,總算要走點錯路,才能知錯善改呀。”
禮部侍郎:“哈哈哈。”
禮部尚書:“哈哈哈!”
二人對視一眼。
“哈哈哈哈哈!”</p>